目前分類:風淡淡的吹..雲輕輕的飄..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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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很好的最近



或許是因為過生日

或許是因為放寬心

或許是因為



我想通很多事情



人跟人之間的相處

不可能沒有摩擦

也不可能沒有不滿

那麼

為何不試著去接受



因為

我總是在接受跟默默承受這些事情

那又何必拿出來講勒



以前的我

總認為至少要發洩才會心情好

但現在我想通了

發洩了又怎樣

我轉頭還是承受了這些事情

連說都不用說了





開心過一天吧





很幸福的最近

人跟人的緣分

很奇妙

或許這段時間的相處很開心

但不能保證永遠開心

不過

永遠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追求的

至少開心過就好

幸福的時光總是值得紀念

所以



下一站~~幸福









我活在我自己的世界裡

但那卻是最安全也最溫暖的地方



心中的天堂

其實就在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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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是國慶日
但是我還是要大肆慶祝
就算沒有人幫我慶祝
我還是要說

生日快樂~~~



유효천~생일 축한다 --당신의 모든일이 행복하....


翻翻過去的資料
發現我在無名
已經有3年呢!!
算是很混的使用者吧!!
越來越沒有時間來寫
就任由它荒廢
我會繼續加油的~~~

3年來
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讓我體會到很多很多的人生經驗
是好還是不好
我也不知道
只能說
快樂越來越少
也或許
是因為慾望越來越多

繼續加油
這是我這段日子以來送給自己的話
或許身邊的這些朋友
會越來越遠
但是至少我用心去相待
以後不會有遺憾就好

用單純的心
去看世界

換不回真心
至少不要換回包藏的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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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念著,這是身為政治家妻子的宿命。一切的痛苦都是可以忍受的……想想悲慘的雨卿,連自己孩子的面都見不到,而她是可以見到自己孩子的……  





  只要再努力一點點……





  劇痛中,她幾乎虛脫,仰首想要祈求上帝,想不出任何褥詞。





  你就是我的宗教,你的靈魂就是我的神……





  當她腦海浮現睿明說這些話時,無比虔誠。





  我何嘗不也相同的戀慕你?





  「睿明……」她輕輕呼喊,一咬牙,將全身僅存的力氣全壓搾出來,半昏迷中,聽到了響亮的兒啼。





  「是個女孩兒。」醫生將孩子抱到她身旁。





  滿身大汗的輕擁著大哭不已的小嬰兒,漸漸昏迷的玉寒,覺得有人輕輕撫著她的臉,溫暖的淚落在她臉頰上。





  是睿明。他回來了?她突然放鬆下來,覺得自己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睿明,是個女孩。」她溫柔的微笑,熟睡了過去。





  睿明不知道自己急著要去哪裡。





  陌生的機場,匆匆忙忙的上了飛機,發現偌大的飛機裡頭,只有他一個人。





  是了;他接到神秘的電話,要他趕回去,因為玉寒快要生了。





  他緊張到坐不住,跑過空空蕩蕩的坐艙,筆直的前去敲機長的門。





  「先生,您不要這麼緊張。」空服員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微笑著說,「我們會準時送您到夫人的身邊。」





  「沒關係,讓他進來吧。」機長呵呵的笑,「第一次當父親一定很緊張的。」





  一進機長室,見到機長有頭雪白的頭髮,真像是那位神父的翻版。





  「副駕駛剛好沒來,你要坐旁邊嗎?」機長很熱情的招呼他,「坐下吧。你很快可以看到家園了。」





  「……機長先生……你有雙胞胎兄弟嗎?」睿明不可思議的望著他。





  「喔,呵呵……」機長一陣爽朗的笑,「我們兄弟都長得很像,你看到的大慨是我們兄弟中的一個吧?」





  空服員幫他繫好安全帶,他瞥見空服員別著徽章……





  很像一隻活靈活現的蟑螂。





  這一切,有些不真實。





  但是他來不及細想,玉寒和他的孩子即將出生,佔據了他所有的心靈。「……機長先生,還要多久到台北?」





  「喏,這不就到了?」





  熟悉的台北在他跟前展現驚人的五彩光輝,夜來燈火輝煌,宛如打開蓋子的五彩珠寶箱。





  他讓這樣的夜色震懾住了。





  頃刻,飛機降落在醫院大樓的頂樓,機翼滑稽的突出遮雨棚。





  「快去快回。」機長笑咪咪的對他揮揮手,「你不要忘記,在美國還有會要開。我在這邊等你,去看了妻兒就得回來了。」





  他跑過雪白的長廊,打開一道一道的門,終於看到玉寒虛脫的躺在產床上,他的孩子還沒出生。  





  看著她痛苦扭曲的臉,他只覺得,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麗的玉寒,那是一個女人勇氣的極致。





  「小姊姊……玉寒。」他緊握住她的手,「你就是我的宗教,你的靈魂就是我的神……」





  玉寒茫然的注視著他,輕喊著:「睿明……」使盡力氣,他們的孩子哭叫著降臨到這個紛亂世間。





  他們的孩子。





  他的淚,落在玉寒的臉上,一遍又一遍的撫摸她受苦的臉。





  誰說男人進產房會昏厥的?在自己妻子受到這麼巨大的苦楚時,不能替她痛,難道連陪在她身邊都做不到?





  心愛的妻可是為了他們孩子,才受這種劇苦的。





  「睿明,」這樣劇痛之後,玉寒居然還能微笑,「是個女孩。」這才昏睡過去。





  吻吻她的額頭,他說什麼也不想離開。





  「先生,登機時間到了。」微笑的空服員這時神出鬼的出現了,「請您準時登機,等您會開完了,還有五十二年的光景可以陪伴自己的家人。」





  「……你是誰?」他的目光離下開那個蟑螂似的徽章。





  「我姓張。」她笑得很開心,「承蒙您搭救過,很高興為您服務。」





  瞬間他就回到飛機內,在聖誕老人般的爽朗笑聲中,機長呵呵呵的將飛機駛向雲端,離美麗的台北越來越遠。  





  「不要忘記這個景象。」機長笑咪咪道,「讓這景象繁華下去,是你終生的目標。」





  飛機緊貼著他在美國的旅館窗口打開機門,空服員在門口為他搭起梯子。





  「歡迎搭乘蟑螂航空。請不要忘記,您說過,眾生都有權在這地球上生存,莫忘和諧與共存。」





  「我不認為我能實現這麼偉大的理想。」他像是有些恍然,卻又糊塗了。





  「這世界的一切,息息相關,沒有任何一個生物是不重要的。」穿著琥珀色的制服,空服員帥氣的行了個禮,「只要您記住初衷。」





  睿明猛然醒來,好一陣子才發現是夢。





  這樣真實、超現實的夢……





  此時,電話鈴聲突地響起,傳來真琴的聲音,「鐘立委,夫人剛剛……」





  「生了。我知道,是個女孩。」他很肯定。





  「咦?」真琴很是驚訝,「鐘立委,是誰通知你的?我才接到通知……」





  「沒關係,我就是知道了。」因為,他剛剛搭了飛機回去見了自己的妻兒一面。  





  雖然在夢中。





  掛了電話,他反覆思量夢境,想到那只讓玉寒嚇得跳起來的蟑螂、想到教堂的靜謐……或許,他在潛意識裡,思考過這些問題吧?!





  這個世紀瘟疫,是否只是人類自大的驕傲所導致的大自然反撲?他的目光,是不是該從摯愛的家人身上擴展到島國,乃至於生存的這個星球?





  他的力量很微小,但是這世界的一切都息息相關。小石頭投入深沉廣闊的湖,引起的漣漪可能影響其他的漣漪,乃至於永不退散。





  他笑了。





  從這一天起,他從一個從政者,往蛻變成政治家的路上,真正的邁進。





第9章





  「媽!我不要參加畢業典禮了!」氣呼呼的大女兒將學士帽摔在椅子上,「叫爸爸不要參選那個蠢總統,我連預演都被吵死了!記者照照照照個屁,照什麼照?我都快被鎂光燈閃瞎了啦!嗚嗚嗚」





 玉寒頭痛的安慰大女兒,這孩子相貌像她爸爸,就是這個愛哭,像足了年輕時的自己。 





不過,她實在想不起來生下孩子以後,她什麼時候又哭過了。





  「爸爸沒有要參選啊。」玉寒遞面紙給她,「乖,最近沒新聞可以寫,只好想辦法找新聞嘛,體諒一下。」



  



  「要體諒到什麼時候啊!」她氣得跺腳直嚷,「從我幼稚園吵到我大學要畢業,爸爸從立委當到行政院長,跑去什麼台北市市長,連我去遠足都有記者盯著,是怎樣啊!沒別的新聞了嗎?」





  「誰叫姊姊漂亮啊!」老二幸災樂禍的說,「記者都喜歡漂亮女生,姊,你當選夢中情人第三名,我同學要你的簽名照也,來幾張讓弟弟賺點零用錢吧?」





  老大把學士帽當飛鏢射出去,饒是老二靈活,閃了過去,「嘖,別使你的血滴子好不好?小的時候射墊板,現在射學士帽。」





  「你再吵我就射康熙字典!你唷!不要出入不正當場所讓人家寫出來,難看死了,你沒看到立法院圍剿爸爸啊?死小孩!」





  「網咖算哪一國的不正當場所!」老二叫屈,「我只是去玩玩暗黑破壞神嘛!我一沒叼煙,二沒把妹,哪知道那麼衰,就是讓記者拍到啦?再說記者是去拍網咖,又不是故意拍我,我只是不巧剛好入鏡,而且那是電玩雜誌……」





  「什麼電玩美少年,噁心死了!」





  「你都可以當夢中情人了,我當電玩美少年有什麼?」





  「你……」





  「你……」





  兩個孩子吵得不可開交,玉寒無奈的搖搖頭,一邊整理第二天的行程表。





  時間過得真快,她當政治家的妻子,已經二十幾年了。





  她並沒有如願當一輩子的家庭主婦,不惑之年的真琴姊突然蒙受愛情召喚,讓一個歸國華僑追走了,睿明頓失左右手,她只好忍痛放下年幼的孩子,毅然走到丈夫的身後,成為他的秘書。原本是臨危受命,漸漸的,睿明不讓她離開,也越來越少不了她,不管是事業還是家庭,不管是情感還是理智。





  歲月淬洗了她的純真,她與睿明遭遇許多驚濤駭浪,終究磨練得堅強而柔韌,出入達官貴人的場合,她靜靜煥發的風采,宛如她指上的珍珠。





  她擁有了司機、廚師和女傭,但是指揮女傭佈置家裡、開菜單給廚師時,她的心裡,不是沒有遺憾的。只要抽得出時間,她都盡量自己開車載孩子上下學,因為她珍惜孩子在一起的任何一刻。





  這條道路是她自己選擇的,或許不如自己所願,終究……





  他們一家平安的活著,而她能夠用戀慕的眼神注視著丈夫的一舉一動,也已經滿足了。





  多年前的大難,讓她學會了「活在當下」而無所畏懼。





  並不在乎當市長的丈夫會不會應召成為總統候選人,她只知道,若是那一天來臨,她會昂然的站在丈夫的身後,與他並肩作戰。





  她,為了捍衛自己的家人,永遠不知道畏懼為何物。





  「在想什麼?小姊姊?」談完了公事,睿明悄悄的在她的耳邊輕輕問著。這麼多年的夫妻,她仍然回為他低沉醇厚的嗓音臉紅心跳。





  小姊姊。結婚這麼久,他還是這樣暱稱著。





  「我當了你一輩子的小姊姊,到底要當到什麼時候?」她輕輕點了點睿明的鼻子。





  「呵,沒辦法。」他抓住了玉寒的手,這雙小小的手,有著忙碌而停不下來的薄繭,「誰叫我就是愛姊姊呢!這個小姊姊,可是要當很久很久,永遠不能卸任呢!」他輕輕的把辦公室的門關上。





  不管這世界如何的複雜,在彼此的懷抱中,他們擁有最純粹的單純靜謐。





  從童真時的兩小無猜,到青春期的各自迂迴、成年之後的種種磨難,他們的愛情混雜了親情與友情,滋味繁複甜美。





  呵,沒辦法,哪兒再找一個相同的歷程呢?他,就是愛姊姊。即使白髮蒼蒼,即使齒牙動搖,在他心目中,還是那個溫柔的小姊姊。





  「一直」有多長?「永遠」有多久?誰也不確定。





  但是一小時接著一小時,一天接著一天,或許,永恆就不太遠了。





  他愛著小姊姊,而永恆,不太遠。





  「機長,你的麵包和葡萄酒。」笑臉盈盈的空服員端著盤子進機長室,美麗的雲彩在機腹下無限延伸。





  「謝謝你,呵呵呵」白髮蒼蒼的機長像是聖誕老公公一樣笑著,「今天的旅客是誰?」





  她念了一串名單,胸口的勳章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今天的旅客很多啊,夢土航線還真是熱門。」他戴上機長



帽,「我說小璋啊,以後休假不要到處亂跑,還得跑免費的,不划算。」





  空服員了紅臉,「這個……受人點滴之恩,當湧泉以報……再說,這個意外的乘客是值得的,不是嗎?」





  機長豪爽的大笑,「沒錯,是值得的。若能讓這世界更美好、跑趟虧錢的專機也不算什麼了。」





  這架載往夢土的飛機,在雲端上,閃著耀眼溫柔的光芒。







                    一全文完一

(轉摘"台灣論壇" 發表日期:2007-01-22 21:0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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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治大夫沉重的點點頭,醫護人員立即幫她穿上兩層隔離衣、戴上口罩。

  她全副武裝的來到睿明的床前。

  睿明睜開沉重的眼皮,即使她包裹得只剩眼睛,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小姊姊……你來這裡做什麼?」他的聲音極其微弱。「快回去……」

  隔著笨重的手套,她握住了睿明的手,「我來告訴你…我在等你回家。趕緊回家……睿明……」她哭了,「你不在,我很怕……我真的很害怕……」

  睿明閉上眼睛,虛弱的握握她的手,「……我在努力。」

  後來,她一路哭著回家。

  因為探視過睿明,她也被列入居家隔離的對象。只是她住得偏遠,還沒受到什麼干擾。可當她看到電新聞中,有人對著居家隔離的病人丟雞蛋和大罵時——

  她的憤怒爆發了。

  動手寫了一封很長的信,寄給相熟的記者,痛責這種歪曲而無知的現象,除了每天探視睿明外,玉寒運用簡單的網頁設計工具,架設了一個簡單感人的網站:「望你早歸」。

  隔離期一結束,醫院正式封院了。她自願留在醫院裡,只為了和睿明在一起。

  院方默默的讓她使用網路,每天更新網站。身在第一線的她,發出哀傷卻堅決的呼喊——

  SARS不是罪惡。沒有人想故意生病害死全人類。每個人都有至親,當珍愛自己至親的時候,請你拿雞蛋好好想想,你們侮辱的不是生病的人,而是傷心欲絕的家屬,還有你們自己的無知和人格。

  這訊息一出,網站的留言板熱烈到幾乎當機,記者隔著視訊會議爭先恐後的訪問她。

  一反過去的羞畏,玉寒朗朗的應答,並痛責政府處置不當和民眾的無知恐懼。

  她的淚,只保留給睿明。

  氣氛非常陰沉,在死神翅膀低回隔離病房。

  疫情漸漸擴大後,幾個護理人員也跟著倒下,甚至傳出不幸犧牲的消息。

  護理人員不足,許多病人得自己倒水、上下床,而睿明……

  他原本光采煥發的臉龐凹陷了下去,黯淡的蒙了層黑影。

  玉寒住在醫院裡,耐心等待睿明能夠逃過一劫。

  從來沒有這麼親密過……她待在睿明的身邊,替他擦身體、更衣,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院方請她離開,她不肯。

  「你可能會被感染。」

  「我不離開這裡。若是有什麼不幸……也只會在這裡終止。」

  看著時昏時醒的睿明,她緊緊握著他的手。「……若是沒有睿明……倒不如一起去。」

  原來,睿明在她心目中這樣的重要。

  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呢?什麼時候從親情轉為友情,昇華成愛情呢?

  若是真的毫無感應,就不會在年少的時候,聽到剛上國中的睿明告白,心臟就劇烈的狂跳。

  只是未來那麼遠,青春那樣狂飆,我們都不懂得愛情的真貌。

  各自走了迂迴的人生,終究聚首。她一直困守在自己的世界裡,膽小的只渴求別人的保護,用一個可笑的理想當擋箭牌。

  她連自己心愛的人都守不住,還著談什麼偉大的家庭主婦?!

  只是睿明給,她收,沒有一點回饋給他,然後只會天天擔心自己的寂寞和未來的結果。

  這是上天的懲罰嗎?懲罰她的不知足和幼稚?讓她在即將失去的時候,才感受到深刻的懊悔?

  「小姊姊。」睿明從高燒裡清醒過來,清亮的眼睛被燒得朦朦朧朧,「……你不要待在這裡,很危險。」

  「我哪裡也不去。」玉寒隔著口罩,聲音悶著,「我要在這裡。」

  「小姊姊……」他眷戀的看著玉寒的眼睛,「如果……如果我沒辦法再照顧你……」

  「胡說!」玉寒搖頭,眼眶滿是淚水,「不會有那種事情!」

  「不要哭,聽我說。」他這樣深愛幾十年的人兒,就要跟她分離了?好不容易得到她,卻始終忙碌,不能和她多聚首……他是多麼的遺憾。

  「如果……如果萬一我真的不在了,你要忘了我。」他閉上眼睛,不讓不捨的眼淚落下,「忘了我。你的未來還很長,總會有那個人照顧你……」

  「沒有那個人。」玉寒發怒了,「你就是那個人!你不在,我也不要在,我也不要存在!你騙我!你說你要照顧我一輩子的……你不可以騙我,不可以!」

  這時,他又昏睡了過去,眼角有著不甘心的淚。

  這不是天譴。任何疾病都不是天譴。她哭泣著雙手合十,喃喃的祈禱。

  請把好怕丈夫還給她,她還有許多話還沒告訴他。

  她還沒有正正式式的告訴他,「我愛你」。

  請給她這個機會,神啊,求求你。

  睿明的病情一天天的惡化,昏迷比清醒的時候多,高燒始終不退,這讓醫生的眼中出現了絕望。

  但是玉寒不肯放棄。

  她固執的、堅決的,一遍一遍幫他擦著臉,握著他的手不斷的對他說話。她是在搶,從死的手裡將自己的丈夫搶回來。

  當她發出第一聲咳嗽的時候,自己知道在劫難逃,心下反而寬慰了。

  她是努力過了。這場戰役是輸是贏,她都努力過了。

  玉寒總是不願意爭奪,遇到任何競爭都退縮,拱手相讓,但是當她用自己的生命和睿明的生命奮戰時,她才知道,原來奮戰到最後的滋味這樣甜美,不管結果如何,挺身面對比起畏縮哭泣,實在好太多了。

  當醫生沉重的宣佈她也得到了SARS,她居然微笑了。

  難得清醒的睿明看著她,沉默良久,「……小姊姊!」

  「我在這裡。」她的笑容哀戚卻十分喜悅,「我跟你在一起。你……一定要奮戰到最後,因為我不會死!你也不能夠拋下我。」

  她擦擦眼淚,笑容充滿勇敢,她終於可以不戴口罩面對睿明瞭,「我還沒跟你說過吧?我愛你。是……親愛的,我愛你。」

  睿明呆住了。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這句話……居然是在充滿消毒藥水味道的死亡病房裡,終於得到了。

  在封院的隔離病房中,他們倆相擁而泣,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看到太陽。

  不過,這短短的瞬間相聚,宛如永恆。

  睿明的病情惡化得很快,也開始陷入高燒的玉寒,模模糊糊知道隔壁病床的睿明正在急救。

  等她高燒退了一點,勉強坐起來,望著完全陷入昏迷的睿明,她仰頭,不知道該向誰祈禱。

  思緒飛得很遠很遠,遠到他們都還小的時候,常常到教堂玩,神父總是溫和的給他們糖果,跟他們講聖經裡的故事。

  就算他們不是天主教徒,神父依舊慈愛的對待他們。

  在那個肅穆的小小教堂,陽光從七彩玻璃窗照下來,顯得璀璨無比,而他們曾是那樣童真、那樣快樂。

  他們跟著唱詩班歌詠,直到現在,她還記得那純稚的歌聲:

  「野地的花,穿著美麗的衣裳,

  天空的鳥兒,從來不為生活忙。

  慈愛的天父,天天都看顧,

  更愛世上人,為他們預備永生的路。

  她下了病床,蹣跚的走向睿明,握著他的手,輕輕的唱著:

  回來吧,小明。我們回到小時候的教堂,我想再嫁給你。在神的面前說:我願意。請你快快回來。

  請把我的丈夫歸還給我,慈愛的上帝。我願意活得短一點,把我剩下的生命都拿去也無所謂,請把他還給我——

  不久,護理人員發現玉寒昏迷在睿明的身邊,原本病情穩定的她,突然高燒不退,而原本病篤的睿明卻脫離了危險期。

經過急救,玉寒勉強睜開眼睛,「……睿明呢?」

  「他脫離危險期了。」

  她微笑著昏睡過去,欣慰上帝聽到她的祈禱。

  為了這個,慈悲的上帝,請將我帶回去吧,我將永遠成為您忠實的僕人……

  只要他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第8章

  當玉寒發現自己居然還活著的時候,她感到很不可思議——醫生也認為他們倆的痊癒簡直是奇跡。

  一起走出醫院時,陽光這樣眩目,兩個虛弱的人相視微笑,眼角都有淚。

  疫情終也漸漸消退,死神的羽翼,終於遠離。

  這件事情影響睿明很深,他開始專注於公共衛生的議題,不過,這是後話。

  經過這次大劫,他們回到自己家中,恍如隔世。睿明向立法院請了一個月的病假,忙碌了這麼久,終於有時間在家裡好好休養了。

  玉寒也笑著跟他說:「終於有度蜜月的時間了。」

  蝸居在山上,他們終於有時間迎向美麗的朝陽和新鮮的空氣,附近菜園的主人很熱心,每天幫他們送新鮮蔬果過來,真琴姊隔幾天也會來探望,她問玉寒需要什麼。

 「一斤後腿肉好嗎?我想做紅燒獅子頭。」

  這個禮物讓大家都笑很久。

  他們每天起床,牽著手一起爬山,眺望著籠罩迷霧的台北市。順著山間小徑散步,睿明寫生,玉寒到處找尋野花野草,這也一一入了睿明的畫裡。

  許多紅塵紛擾,都染不上他們的心。報紙常常擱著好幾天沒人看,所以他們不知道楊雨卿打算往演藝圈發展,也不知道雨卿的父親和她斷絕了父女關係。

  這些本來也和他們無關,知道也不會放在心裡吧。

  當他們迷路發現了這個小小的教堂時,真是一大驚喜。

  小時候的教堂早就拆掉了,而這個古老而小巧的教堂座落在深山裡,還有白髮蒼蒼的神父對他們微笑,像是兒時的回憶又回來了。

  臨危時神秘的褥告啊……玉寒沒有忘記。她虔誠的受洗,睿明不相信鬼論,只是微笑。

  「……你不相信嗎?」玉寒注視著他,「我的確……」

  「你就是我的宗教。」睿明親她小小的手指,「你的靈魂就是我的神,你的言語就是我的聖經。我還需要受洗嗎?我已經天天……」他在玉寒耳邊低語,被她輕輕的打了一下。

  緋紅著臉,她輕斥:「越大越不正經。」

  隨後,她拉著他一起在前褥告,聖母瑪莉亞慈悲的對著他們微笑。

  「我們再結一次婚好嗎?」玉寒望著他,「在神的面前發誓?」

  老神父聽了他們的異想天開,笑呵呵的答應了。接著,他們就在七彩玻璃窗之下,交換了神聖的誓言——

  「我願意。」玉寒真誠的回答,「我真的願意。」

  日後患難與共,疾病相扶持。

  不是因為睿明的追求和呵疼而已,而是她真正的愛上這個人,願與他共度或晴或雨的人生。

  正面迎向挑戰比轉身逃避來得好多了。

  只要能跟睿明在一起。

  就在銷假的前一天,睿明下山開會,玉寒則在家幫忙整理資料。

  聽到電鈴響起,她以為睿明忘了帶鑰匙,一打開門,

  帶著墨鏡的冷艷女子鄙夷的打量她,「孟玉寒?」

  她疑惑的望著有些面善的女子,「是,我就是。」


  一道銀光乍現,她下意識的一閃,那女子居然拿出水果刀刺向她!

  「你是誰!」她尖叫起來,逃進屋裡把門鎖上,腦中靈光一閃。

  「楊雨卿?」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如果沒有你……鐘睿明早就是我的了!是我的!我也不會變得這麼淒慘……」她嘶吼著,掄起屋外的椅子砸破窗戶,開了窗鎖爬進來。

  玉寒匆匆的從客廳逃到廚房,將門鎖住,然後從廚房的後門逃了出去。

  她奔向車庫,突然間,腦後頭髮一緊,楊雨卿從右後方攢住她的頭髮,閃著死亡氣息的刀刃招呼了過來,明顯想毀她的容,她並頭一偏,驚險的閃了過去,可重心一個不穩,剛好跌在楊雨卿身上,重重的撞上牆。

  楊雨卿被這重擊鬆了手,玉寒立即往反方向逃走,後面仍追著揮刀的女瘋子。

  她該逃到哪裡去?車庫那端是雨卿,唯一的生路被封鎖了。這深山僻靜……就算加裝了保全系統,等有人趕到的時候,她恐怕也變成一具屍體了。

  逃過了SABS的天災,難道她逃不過人嗎?  

  重重的跌了一跤,她剎時憤怒起來。連世紀瘟疫都沒能奪去她的生命,為什麼她必須讓一個等於不認識的瘋子殺死在自家門口?

  「我不要……我不要!」她打了打自己的臉頰,跑進熟悉的山徑。

  距離他們家最近的鄰居,還有半公里的山路。這是她的家,沒有人比她更瞭解附近的環境!

  但是,楊雨卿的腳竟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快,她跑到心臟即將麻痺,卻還是被楊雨卿追上了……

  前面,是讓長草遮蔽的懸崖。

  附近的居民都知道,玉寒也知道,但是,楊雨卿不知道。

  她跑到崖邊,頓了一下,楊雨卿立刻勢若瘋虎的撲上來——玉寒緊急的一閃,死命抓住旁邊的枯樹,這時,楊雨卿已發出慘叫,一路滾到崖底。

  玉寒發軟的坐了下來,眼中淌著淚。遠遠聽到保全公司的警笛聲,卻連出聲叫喊都沒力氣。

  她……她殺人了嗎?

  此時,下腹突然傳來一陣酸痛,溫暖的血液讓她臉孔煞白。

  這些天的疑惑……難道……

  她無助的抱住小腹,沒有哭。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而當她一出聲叫喊,那嘶啞的聲音把她自己嚇了一跳。

  聞聲前來的保全人員趕緊扶住她,她抬起雪白的臉,虛弱的道:「……崖下有人摔下去了……還有,我的孩子……請救救我的孩子。」

  醫院裡,玉寒躺在床上不斷的祈禱。

  醫生告訴她是先兆性流產,情形不是壞到底,但也不很樂觀。她的心情,也就這樣擺盪著。

  她和睿明的孩子。

  「……有多少的機會保住?」她微弱的問。

  「放寬心吧,鐘夫人。」醫生安慰她,「機會很大的。盡量臥床休息,但也不用一直躺著。目前出血的狀況已經好多了,並不是那麼嚴重……」

  但是她的下腹一直酸痛著,像是孩子害怕得顫抖。

  這場驚恐,讓不到四個禮拜的孩子都為之驚嚇了。

  「……那她呢?」她蒙上臉,鼓勵自己要勇敢,「那個摔到崖下…」

  「她?你說楊小姐?她有腦震盪的現象,手也骨折了,不過性命無憂,正在觀察。」

  她沒死。憐憫和憤怒的情緒在她胸口蕩著,楊雨卿幾乎殺了自己和孩子,但是,那個女人瘋狂的眼睛裡面,卻蒙著深濃的悲傷。

  護士用輪椅推她去做超音波,回病房時,聽到雨卿大吼大叫:

  「為什麼沒有流掉?什麼鬼話!我的手都斷了,這該死的雜種居然還在?!拿掉!趕緊給我拿掉!我不要這個野雜種!快快把他給我拿掉!」

  「我想看看她。」她祈求的望著護士,「讓我去探望一下那位小姐好嗎?」

  護士為難了,「她情緒不太穩定,而且醫生交代你最好臥床休息。」

  「一下子就好。」她低聲的懇求,「我有幾句話想跟她說。」

  剛注射了鎮定劑的楊雨卿一見來人,恨恨的望著玉寒,沒有力氣起來。

  「讓我跟她獨處一下。」玉寒說。

  護士望望她和癱軟的楊雨卿,點點頭,關上了門。

  「為什麼要這樣做?」玉寒輕輕的問:「我們等於不認識。」

  「你搶走了我的幸福。」雨卿想激怒,鎮定劑卻強行壓抑她的情緒,「如果不是你,我不會跟睿明起衝突,如果這世上沒有你的話,睿明她會愛上我,我才是他理想的作戰夥伴和人生伴侶,不是你這個又土又俗氣的笨女人!」

  「或許吧。」她勇敢的抬頭,「但是我已經存在了。而且我跟睿明相識二十幾年。如果他會愛上你,有沒有我的存在都不重要,不是嗎?你現在抹煞我,真的就能如你所願?你的行為,很不智。」

  「我的不智都是你害的!」楊雨卿失聲哭了起來,「我也不過散佈了一張照片,睿明為什麼要這麼恨我?我完了……那片光碟毀了我一生……他們是騙我的!說什麼要讓我去演藝圈發展,根本是騙我的!

  「他們……他們……他們把我……還拍下來;這個孽種我根本不知道是誰的……我不認識他們,我不認識……為什麼你可以幸福快樂的嫁給睿明,我卻有這樣不堪的遭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都是你……」

  她口齒不清的哭著說著,漸漸的睡著了。

  玉寒望著她,不知該憐她好還是恨她好。才想著,有人按住了她的肩膀,她驚跳了下。

  「是我。」睿明輕輕抱住她,「不要怕,別害怕。」

  這時,她的淚水才落了下來。

  玉寒仔細的把發生經過告訴睿明,他忖度了下,「警察來過了麼?」

  「之前來過了。」她接過手帕,「那時我正擔心小孩可能不保,醫生要他們等我情緒穩定再來。」

  「照實說吧。」他憐惜的抱抱玉寒,決定把大老求情的事情撇一邊,「她是該受到懲罰的。」

  睿明將玉寒推回病房,安置她躺下。雪白床單中,她驚惶的小臉十分脆弱,不像姊姊,倒像是他的小妹妹。

  說不出有多心痛和憤怒。或許,他該考慮搬到台北。他在政壇越久,越覺得不安全。太多血淋淋的例子了。

  只不過貪圖一些安靜,險些賠上心愛妻子的一條命。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的孩子能不能保住。

  他和玉寒的孩子……沒想到,知道自己要當爸爸時,居然會是這麼沉痛。

  這孩子隨時會離他們而去。想到這個,就恨不得親手勒死楊雨卿。

  半晌,警察還沒到,楊雨卿的父親倒是來了。他滿臉憔悴的對著睿明和玉寒再三道歉。政壇和新聞界呼風喚雨的大老,卻在他們面前卑微的低頭。

  「楊先生,我妻子若是被殺害了,等於我一家都死在令千金的手裡。」睿明的眼光森冷下來,「再多道歉有用嗎?就差這麼一點點……令千金是有危險性的,她應該要隔絕於這個社會!」

  「……我瞭解你的感受。」他疲倦的抹抹臉,「……你應該也知道,我的妻兒也都死在不明的暴徒手裡……到現在還沒有破案。這孩子……是我悻存唯一的孩子,我未免過分溺愛了些...」

  楊先生的臉出現蒼老疲倦的皺,他抱住頭,「她的行為千百個不對,但是這孩子……唉,政壇是不歸路啊。我在政壇努力這麼久,為了實踐理想,只能在物質上不斷的滿足她,卻抽不出時間好好聽她說話。
  
「我錯了……不該只關心自己的政治前途,對她過分溺愛後又過分嚴厲……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會送她去治療,好好陪伴她……但是求求你們,不要讓她為殺人未遂入獄,這樣我沒有彌補的機會啊;讓我彌補她……」

  政壇是條不歸路……玉寒的手抓緊被單。

  她腹裡的孩子,會不會變成另一個楊雨卿?

  現今,玉寒已經不是初嫁睿明時的天真小女人了。她聽了很多,也看了很多,漸漸明白政壇的黑暗面與陰險內幕。

  家破人亡的,不只跟前的楊先生;死於「意外」和「暴徒」的政治家也都遮掩在粉飾太平之下。

  瘋狂的楊雨卿……瘋狂的政壇……

  她有把握跟睿明以及孩子們,共度一場又一場的風暴嗎?

  「你有時間在這裡懺悔,不如替小姐請個好律師。」睿明握緊拳,「我自會捍衛自己的家人,不會日後再來低頭懺悔;我的家人理當由我守候;若不是為了在這片土地上的家人,我何須從政!這是政治家最基本的覺悟,哪個國家不是由無數的家庭所組成的?自己的家都守不住,奢談什麼政治理想?!」

  這一聽,玉寒緊握的手放了。她深信,兩個人共守的時候,什麼樣的難關都會過去的。

  因為,睿明在她身邊。

  她抬起頭,「楊先生,楊小姐和我起了點誤會,她在盛怒之下打破我家的窗戶,等她要跟我解釋的時候,我害怕的跑出去;她路徑不熟,失足跌到山崖下。我會這樣告訴警察先生。請你……請你好好照顧楊小姐。」

  「玉寒!」睿明不悅的喊。

  「睿明……楊小姐懷孕了。」她輕輕眨回眼淚,「……她不曉得孩子是誰的。我們若是不當心,將來的孩子可能是另一個楊小姐……算是為了孩子積善吧。」抬起眼,「楊先生,楊小姐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他自己也不能選擇父母出生,如果可能……請讓他留下來。」

  「……是我女兒的孩子,就是我的孫子。」他高大的身軀突然顯得有些佝僂,「我會好好照顧他們……」

  楊先生的背影,看起來蒼老而孤獨。

  沒多久,楊雨卿被以輕微的罪名起訴了,獲判緩刑。由於她父親生的鎮壓和睿明的影響力,媒體難得慈悲的輕輕放過了她。

  之後,楊雨卿進了療養院,聽說孩子沒有保住,口口聲聲不要孩子的她,反而誘發了強烈的憂鬱症。

  楊先生為了陪伴她,辭去了一切公職,專心照顧生病的女兒。

  睿明不知道的是,產後還虛弱的玉寒,曾多次悄悄的前去探望。在被世人遺忘的楊家父女,就剩下這個小女人還沒有忘記他們。

  而那個飽受驚嚇的孩子留了下來,玉寒臥床到五個多月,才算是把孩子保住了。懷孕期間受盡了折磨,生產的過程非常漫長,她虛弱的苦熬,卻不准任何人通知遠赴國外開會的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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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當選立法委員之後,睿明忙得不可開交,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應酬和餐會更是到令人疲於奔命。

  玉寒看他這麼忙,所有婚禮的事情都自己動手籌備了,父母親的移民監還沒滿,所以只把賓客名單留給她就匆匆返回加拿大,害她望著那堆聯絡電話發愁。


  睿明的爸媽開明,只來電祝賀:「只要小倆口高興就好」,還要玉寒不要太省,該花就花。


  而她每天還是買菜煮菜,到辦公室照料所有人,同時又得應付官夫人間的應酬,也變得非常忙碌。

  若是真琴姊有空,還有人陪她忙東忙西。但是真琴姊跟著睿明四處跑,難得的空檔還得處理工作上的瑣事,她也不好意思拿婚禮這種小事去煩她。

  然而玉寒的父母親卻堅持頭一次嫁女兒不能草率,雖然不能陪在身邊張羅,只好天天打越洋電話回來遙控。玉寒知道他們的心情,但這對她的疲憊並沒有幫助。


  所以,她孤零零的自己去禮服店挑禮服、自己寫結婚喜帖、準備父母親要求的大聘小聘,外帶一堆奇怪的嫁妝和不中不西的禮俗、還得找人看日子……


  其實這些都還好,官夫人的應酬才讓她害怕。

  往往忙了一天,還得匆匆去洗頭、換衣服參與宴會,充滿夫人、千金小姐、女政治家的聚會,總是暗中較勁。



  她向來節省,對於名牌服飾沒有興趣也沒有常識,單純的她被暗諷了幾次沒聽懂,後來真的有人明白跟她說了——


  「穿不起香奈兒就不要穿,別朵山茶花裝高貴嗎?」


  她當場愣住,香奈兒是什麼?這件衣服是她在服飾店買的,她不懂什麼叫做仿冒品,只是直覺好看就買了,還為了三千多塊錢心疼不已。


  眾人的輕笑讓她覺得難堪。

  她們的話題她都不瞭解,剛去的時候別人問她未來的展望,她說想當個了不起的家庭主婦之後,就再也沒人想理她了。


  這種聚會讓她覺得孤單又難熬,但是大老的夫人卻指定她一定要出席…


  「玉寒,你要跟這些人打好關係,」夫人諄諄矚咐,「替睿明廣結善緣是你的責任呀。」


  夫人若有時間都會將她帶在身邊,但是夫人往往又很忙,整晚她只能沉默的瞪著餐盤。


  想跟睿明說,她再也不要參加這種無聊的聚會了。但是看他忙得焦頭爛額,跟她說沒幾句話就睡著了,她往往只能盯著天花板,心裡盤算著一堆還沒完成的瑣事。

  她覺得疲憊,很疲憊……


  而就在她精神緊繃到不行的時候,突然有一票八卦記者開始對她盯梢了。


  明明新聞熱潮已經過去,她卻被這些人盯到發煩。不管到哪裡,這些人如附骨之蛆,甩也甩不掉。


  每每衝上來就拍照,不管她在買菜還是在洗頭,就算只是到禮服店挑選禮服,他們也會突然衝上來,問也不問就大拍特拍,然後又把甄瀾仁拿出來問,問題越來越大膽露骨,甚至連她以前的男朋友都挖出來問。

  「我為什麼要回答這些問題?!」她終於爆發了,推開照機和錄音機,「剛好」摔壞了,又有別人衝上來拍照。


  第二天,新聞標題就出現:「立委准夫人怒砸記者照相機」,接下來是批評她傲慢侮辱新聞尊嚴,她的張狂必定是睿明的絆腳石云云。

  她氣得在家哭了一天,工作人員還打電話來問午餐怎麼還沒送來?!


  煩得丟下話筒,她在外面晃了一天,連坐在淡水海邊發呆都被拍照,當晚的晚報就出現了她和睿明情變的標題。


  她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跑回家憤憤的胡亂塞了一堆衣服到包包裡,翻翻護照,很好,還沒過期,她急著打電話到旅行社,「我要出國,哪裡最快?」





  買衣服的錢夠她出國玩到死了,再說她又不打算去玩,先到香港再想辦法去加拿大找父母親。





  這個他x的婚不結了!  





  一想到下半生都得在這種虛偽的環境裡忍受……她寧願孤獨卻安靜的過下半生。





  跟著爸媽清靜度日也不壞,沒有夜生活的無聊加拿大,總比被吵得身心交瘁的台灣好。





  將門一鎖,離開前,她覺得心痛卻又輕鬆。





  這樣也算是好結局吧?睿明還愛著她,她是自己走的。這樣……她就不用面對未來的黑暗與拋棄。





  雖然她哭了,而且一路哭到機場。





  她來早了,預定的班機還要兩個小時才起飛。





  能把這段感情凝聚在回憶裡,總比面對崩壞好。





  她會終生都記得,自己的戀愛運沒有「賽」到底,起碼有個人從小就愛她,愛到她逃走為止。





  上了飛機,她綁上安全帶,眼淚一直沒有停過。





  「喂,鐘立委嗎?」相熟的王記者打電話給睿明,「……或許我是多心了,孟小姐要出國旅遊嗎?」





  「沒有。」他正在跟幕僚開會,聽到這個消息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怎麼了?」





  「呃……」王記者吞吞吐吐,「我在機場看到她,稍微查了一



下,她準備搭飛機到香港去。」





  問了飛機班次和航空公司,他的臉沉了下來。「到中正機場要多久?」





  「一個小時左右吧!」





  他看看表,「車鑰匙給我。」





  睿明用不要命的速度開上高速公路,他知道一路上被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超速,但是他不在意那些罰單。





  她為什麼一句話也下說,就這樣出國去?他心裡滿是不解和憤怒。在他這麼繁忙、亂不出頭緒的時刻,玉寒想拋下他走人?





  作夢!





  當他開到國際機場的時候,把車往停車場一丟,看了表,四十五分鐘,應該開始登機了。





  鐵青著臉闖關,他只把立委證亮一亮,生平第一次使用這種特權。「我找人。找到就走。放心,我不打算偷渡。」





  目光要殺人似的,安全人員為難的跟在他後面,一路直闖到飛機上。





  此時的玉寒還望著窗外掉眼淚,突地,只覺一陣陰影籠罩著她,一抬頭——





  睿明的神情令人膽寒!





  「去香港玩?」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氣,心裡希望她只是嫌自己沒陪她,出國去散散心而已。





  「不是。」雖然訝異他的突然出現,玉寒還是鼓起勇氣說,「我要離開台灣,去找我爸媽。」





  「去加拿大玩?」





  沉默了一會兒,她才回答:「……我不再回台灣了。」





  他沒說話,逕自動手解開她的安全帶。





  「你幹什麼?」還沒摘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已經被睿明一把扛起來,眾目睽睽之下,玉寒又羞又氣,「睿明!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小心你的頭。飛機小,會撞到。」他大步的扛著掙扎不已的玉寒,推開目瞪口呆的安全人員和空姐,「請讓讓……謝謝,夫妻吵架,請讓讓……」





  「我們還沒結婚!」玉寒大叫。  





  「現在去。公證不用三分鐘。」





  「我不要跟你結婚!」





  這句話重重的刺傷了睿明的心,讓他的憤怒達到了極點。但他只頓了一下,又繼續扛她下飛機,堂而皇之的穿過洶湧而瞠目結舌的人群,對玉寒的掙扎與叫嚷充耳不聞。





  他一把將她摔進車子裡,跟著上車,「啪噠」一聲上了內鎖,「放心,是安全鎖,你開不了門的。」





  「放我下去!你不能這樣把我帶走,我的機票是花錢買的!」





  「我賠你十張。」





  「不是這個問題……」話還沒說完,她重重的一仰,車子宛如炮彈一樣就飛了出去。





  一旁的睿明已猛踩油門,飛快的開上高速公路。





  瞥了一眼速度,玉寒的臉刷地慘白起來,「……一百二?睿明,開慢點!」





  他盯著前面,「才一百二?繫好安全帶,今天我要看看可以拿多少罰單。」





  「睿明?!」她慘叫起來。這個死男人居然用Z字型在三個車道裡穿梭超車?!速度快到讓她在車子裡摔來摔去。





  她連忙繫好安全帶,緊緊抓住車頂的安全把手,一面祈禱自己有命下車。「……氣我也不用這樣糟蹋自己的性命!」





  「你也知道我氣你?」他冷笑一聲,「我不放你走,陰曹地府我也要帶你一起走。我愛你一輩子,你居然連個理由也不給我?逃?!我看你逃到哪裡去!」





  他向來平和靜謐的臉孔出現了猙獰,這是玉寒從來沒有看過的表情。她是害怕……但是,睿明的出現,讓她原本堅定的快心變得脆弱不堪。





  就算是可怕的睿明,她也是愛他的。





  「睿明……」她哀求著,「你開慢點,我們談談好不好?」





  「不好!」他怒吼起來,「現在換我不想談了!你給我坐好!」他把油門催到底。





  「你不愛惜我的生命就算了,好歹也愛惜自己的生命和榮譽!」玉寒也火了,「好不容易選上立委,你現在的行為……是在自毀長城!」

「沒有你,我連命都不要了,還可惜什麼名譽?」他額上的青筋爆了出來,「你拋下我去加拿大?那我守護這裡有什麼意義?這個他媽的立委我不幹了!什麼我都不要了!你別想甩掉我,你自己親口答應的,不要想甩掉我!」





  「你連理由都不問我,這麼衝動幹什麼?!」玉寒揚高聲線。





  「你連理由都不告訴我,為什麼我不衝動?!」睿明緊緊逼在砂石車的內側,危險而囂張的超車,引來一陣震天的喇叭抗議。





  「小心點!」





  「我不要小心!」





  一路爭吵,到高速公路的終點居然沒死掉,玉寒覺得是奇跡。





  雖然她覺得死了也好,起碼不用面對紛亂嘈雜的現實!但是,她無法忍受睿明遭受到一絲絲的痛楚,她捨不得。





  吵了一路,她又累又餓又渴,淚眼朦朧的坐在車子裡不動。





  睿明把臉埋在方向盤,久久不說話。一路狂飆到高雄,手機不知道在台中還是哪裡的交流道,就讓他砸到車窗外了。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玉寒更重要的了。





  她要離開我。沒有一句交代,沒有隻字片語,她要悄悄的離開我。





  這些年的努力,究竟是為了什麼?他耐心等待寬容,努力讓自己變成好男人,只是希望當個保護小姊姊、夠資格愛她的人。





  她卻打算一走了之,在她終於點頭答應之後,居然準備悄悄的逃走?!





  怒氣混合著心痛高漲,可看到她默默倚著車窗流淚,睿明滿腔的怒火又化為烏有。





  他疲憊的將車開進高雄桂冠,下車替她開了車門,玉寒別過臉,只顧著流淚。





  幫她把安全帶解開,他說……「我們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好嗎?」





  想要耍脾氣,觸及他疲憊又頹喪的眼神,默默的,她下了車。





  進了房間,睿明胡亂的點了餐;玉寒覺得很渴,拿起水就灌,可因為太久沒吃東西,居然一陣反胃,水一人喉嚨就吐了起來,連忙跑進浴室在洗臉台吐個不停,一口一口都是清水,還夾雜一些血絲。





  吐得太激烈,她弄傷喉嚨了。





  睿明心疼的拍她的背,用毛巾幫她擦臉,這樣的溫柔蜜愛,不禁令她轉身就抱住睿明大哭。





  哭著哭著,覺得肩上有溫熱的液體,她抬頭,發現睿明竟滿臉是淚?!





  從他五歲以後就不曾掉過眼淚,沒想到……這樣一個高大偉岸的男子,堂堂一顆聲譽正隆的政壇新星,卻在她面前落淚。





  「……別離開我。」他的聲音低沉。





  玉寒默默的點頭。「……我要洗澡。」  





  盥洗之後,感覺沒那麼噁心了,她繫上浴袍走出去,客房服務已將餐點送上來,睿明動也沒動餐盤裡的食物,只是茫然的望著窗外。





  他的側面這樣優美,宛如遭貶的神祇。但是他茫然無助的神情,和小時候的孤單沒什麼兩樣。





  只有她最清楚,睿明因為長得好看吃過些什麼苦頭。女生的喜愛往往是其他男生妒恨的原因,還小的他常常被排擠。在摸索人際關係的孩提時代,有段時間他是很孤獨的。





  之後他學會了如何與人相處,只有她知道,那是拿了多少純真去換來的世故。





  對他的感覺如此複雜……是姊姊,是朋友,卻也是愛上他的女人……





  「不先吃?」在他身邊坐下來,玉寒的聲音也跟著柔軟。





  「等你一起吃。」看到她時,睿明的表情瞬間光亮起來,然後黯淡。





  那光亮讓她心悸,黯淡讓她心痛。





  撥撥盤子裡的食物,她明明很餓,卻吃不下。





  「乖,多少要吃一點。」睿明哄她,拿起湯匙,「他們的炒飯很好吃唷。小姊姊不是最愛吃炒飯?來,啊——」





  她含淚吃了一口,這是她吃過滋味最難以言喻的炒飯。





  乖乖的坐在他面前,讓他細心的照料自己。以前她也這樣哄過睿明,長大以後,卻是睿明哄著她。





  「來,換我餵你。」她帶著淚光笑,「是怎樣?我們喂對方吃飯?」





  「……小姊姊,不要離開我。」他垂下頭,「沒有你,我什麼也做下了,什麼也不想做……」





  「我沒有那麼重要。等你再大一點……就會知道還有更好的女人在等你……」她的淚,在茶几上發出沉重的聲音。





  「我早就成年了。除了你,我什麼都不要。」他顯露出疲憊又脆弱的神情,「……別離開我。」





  「我不是當官夫人的材料。」玉寒哭出聲音。





  「你不用當官夫人,你只要當我的玉寒、我親愛的小姊姊就好。我發誓會永遠保護你、愛護你……為什麼呢?為什麼突然要走呢?」





  就算是要走……她也走不了吧。低估了睿明對她的重要性,就算到了加拿大,她能夠忍住返鄉的衝動嗎?





  不可能。





  睿明將她扛下飛機的時候,她真的是憤怒嗎?難道心裡沒有竊喜和鬆了口氣的感覺?





  她知道,她是走不掉的。





  「我不走,我哪裡也不去……」她哭著抱住睿明,「對不起,是我沒信心……是我抗壓性太低……我不該因為別人的閒言閒語就……我愛你的,真的……可是太愛你,我又好害怕,害怕你打開心扉掠奪一空之後,又一走了之……我在你身邊,我不會走,不會走……」





  兩人在熱淚交融中,確定了彼此的心意。





  等玉寒哭累睡著了,睿明滿足的看著她的睡顏,心裡不禁浮出疑問——





  抗壓性低?閒言閒語?





  這段時間太忙碌,他沒空傾聽玉寒說話,這個單純的小姊姊連溝通都不會,只知道要逃。





  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到底是什麼緣故讓她想逃呢?





  不久,他排除眾議,和玉寒火速公證結婚,不顧岳父母抗議,就只請了五桌,所有禮俗全免。





  面對岳父母的不斷抱怨,他只笑說:「我覺得形式不重要。」





  當然不重要,能把小姊姊順理成章留在身邊才重要。





  他也不再讓玉寒參加官夫人的聚會,因為玉寒問他可不可以別去。那當然可以!他的人脈不需要妻子來建立。





  當睿明冷靜下來的時候,他翻翻報章雜誌看著那些對玉寒的惡評,突然覺得有些奇怪,一個小立委夫人能得到這麼多新聞關心,實在不尋常。





  他決定弄清楚這件事。





  「王先生,好久不見。」趁著王記者路過前來拜訪,睿明很客氣的招呼他,「上次玉寒的事情……幸好有你通知我,不然……真是謝謝你。」





  那次新聞鬧得很大,睿明還開記者會公開道歉,王記者一向跟他們友好,搶了獨家採訪權,把整個經過寫得情致委婉,替他消除了不少壓力。





  王記者笑開了,「哪兒的話,鐘立委客氣了。」





  「不過,」睿明沉吟了一會兒,「拙荊受到的媒體『關愛』,似乎不太尋常啊。」





  糟糕,今天他倒成了採訪對象了。





  顧及別人的飯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鐘立委,您也知道,出門混口飯吃不容易,沒有『上面』的命令,誰也不會故意去追小小的新聞……」





  「上面?」他心裡飛快的刷過名單。





  「……有些事情呢,過去就算了。」王記者忍不住提點了下,「鐘立委,政壇這條路,總是會樹敵。我只能說,夫人和選前黑函,大概是一路人幹的。這世界本來就是防君子、防不了小人,您和夫人都小心就是了。」





  他微微笑了笑,「非常感謝你。之後,我想還有許多需要仰仗先生的地方。」





  「千萬別這麼說。那我先告辭了。」王記者說完便離開了辦公室。





  政壇真是條修羅道,跟地獄沒什麼兩樣。





  他望著窗外,一面囑咐真琴姊幫他找徵信社,一面心裡轉著念頭。他結婚時,楊雨卿誇張的穿了一身搶眼的大紅禮服,光臨他那溫馨低調的宴客會場。





  臉上那份憤然與鄙夷,他沒有忘記。他也知道,楊老先生在新聞界呼風喚雨,而他的女兒,也身兼報社的社長。





  是該反擊的時候……他容忍得也夠久了。

 
 

第7章





  一年後,政壇爆發了一件前所未有的性緋聞——





  一名現任女立委與已婚男友上床的醜態被偷拍下來,壓製成光碟附在八卦雜誌裡廣為散怖。





  這個爆炸性的政壇醜聞,不但造成該八卦雜誌洛陽紙貴,也讓那位當紅的女立委聲名一落千丈,原本不可一世的女王,頓時成了被媒體盯梢騷擾的獵物。





  她的名字叫做:楊雨卿。





  睿明看著報章雜誌的報導,只是靜靜的微笑,爾後挪到一邊,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本來就不是溫柔善良的小綿羊。





  當狼狽的楊雨卿衝進他的辦公室,他並不意外,只吩咐給她一杯咖啡。





  「請坐,楊立委。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他心平氣和的望著眼前怒火中燒的落魄女王。





  「是你……對不對?!」她憤怒的大叫,「是你唆使那個爛女人愉拍我的,對不對?!你這個不要臉的傢伙……」接著是一連串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





  「楊立委……楊立委!請你冷靜一點。」睿明依舊溫和,「這件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呢?我並不認識相關的任何一個人。」





  「一定是你!就是你!你恨我把你跟孟玉寒不要臉的照片散佈給媒體,反過來惡毒的報復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剎時,她恍然,「你生氣了對不對?因為我跟別人在一起?是你不好,誰叫你一直死撐,不接受我……」





  「楊立委,你想太多。」睿明無情的打碎她的美夢,「我已經有玉寒了,任何女人都跟我沒關係,當然也包括你。關於你遭遇到的不幸,我很同情。如果你需要任何幫忙……」





  「我不需要你的幫忙!」她狂怒大吼,「少假惺惺了!鐘睿明,你是個陰險的瞎子!你為了那張照片恨我這麼久……那個土裡土氣的笨女人會比我好嗎?什麼都不會,長成那樣,就不要出來妨害容觀瞻!你居然為了她這樣對我……」





  「只有照片,而已嗎?」睿明輕笑,「楊立委,你唆使記者騷擾玉寒,又在聚會上刻意孤立她……我不懂你為何對玉寒敵意如此之深。但是,大家都是同僚,我也並沒有刻意報復。今天你冤枉我主導整個緋聞案,我只能說,你因為怒火喪失判斷能力了。如果你需要傾訴,我可以替你介紹好的心理大夫……」





  她怔怔的看著睿明好一會兒,眼睛突然出現朦朧的淚光,「睿明。」聲音轉為楚楚可憐。





  「我知道我錯了……」她流著淚,屈膝哀求的看著睿明,「我只是太愛你了……我這樣聲敗名裂,我父親要我辭去立委出國,不然要跟我斷絕父女關係……難道你就不能憐惜我一點,給我一點回憶?」





  她將睿明的手拉過來,就要放在自己的胸上——





  睿明奪手,指指牆上,「錄影中,請微笑。」





  雨卿瞠目看著牆上的攝影機,憤然起身就要打開門。





  「楊立委,你的皮包,還有皮包裡的攝影機。」睿明的笑容裡飽含惡意,「千萬不要忘了帶走。」





  她恨恨的奪起皮包,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摔上門走了。





  睿明的燦爛微笑在她看來,像是恐怖的惡魔。





  事實上,他並沒有唆使人去偷拍,只是徵信社告訴他這件事情時,他知情不報,暗暗的使了點力而已。





  他看看窗外,覺得陽光很美麗。





  一點都不溫柔善良,並不。用外表評斷他,認為他懦弱可欺的,恐怕都會吃虧了。  





  政壇是個修羅地獄,一不小心就會滅頂。但是善泳者往往溺於水,有心操控媒體的,請小心,因為最後也可能成為媒體怪獸的犧牲品。





  「鐘立委,你想這麼做很久了吧。」真琴含笑的遞咖啡給他,「難為你這麼忍耐。」





  「我要考量的,又不只是報私仇這樣的事情。」睿明微笑,眼中仍有種冰冷無情,「只是剛好有這個機會,我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身為政治家,千絲萬縷的黨政和人際關係讓他只能待時。他等待這麼久,就在等這個機會。這個機會,來得好。





  他又微笑了起來。開懷的。





  後來,緋聞隨著楊雨卿的狼狽出國而漸漸平息。





  睿明在政壇的表現,也日漸煥發出光輝。





  年輕敢言又才華洋溢的他,頓時成為政壇的新星。他溫和卻犀利的問政態度,準備充分又敏捷的口才,讓官員們又愛又怕,漸漸的,他們反而覺得只會叫罵的立委,比這個表面溫和的俊逸立委好應付多了。





  相對於睿明的亮眼表現,婚前備受媒體注目的玉寒,婚後卻像是隱居一般,不在任何公開場合露面。





  這倒引起許多私下的揣測,名嬡淑女都認為有機可趁,紛紛對睿明頻送秋波。





  只是,他仍然保持有禮而疏遠的距離。





  太多流言讓她的老同學不安起來,阿敏試著跟玉寒聯絡,聽到她熱情又快樂的聲音,放心了些。等到了玉寒家裡,覺得自己可能是多慮了。





  穿著雪白家居服的玉寒,開著樸素的嘉年華來捷運站接她,以為他們座落在陽明山的別墅會是多麼豪華,一看之下,卻是棟小小的兩層老房子,石頭牆圍著一片野花狂放的草地,一個水泥糊成的小池子蕩著清水,幾片落葉飄在上面。





  「這就是我們的游泳池啦。其實只能泡泡水。」大榕樹搖曳,樹下有石桌石椅,都是小巧玲瓏的。「先進來吃飯,等等我們出來喝茶,比冷氣還涼快呢。」玉寒說著。





  走進糊著綠窗紗的家,蟬鳴細細,采光充足的廚房搖曳著樹影,潔淨的餐桌擺著隨意插著的山茱萸,她招呼阿敏坐下來吃飯,勤快的上菜。





  「……我以為立委都會有女傭和廚師。」阿敏坐了下來。





  「別的立委或許吧。」玉寒笑笑,「不是我們家這一個。」





  吃過飯後,在大榕樹下喝茶,阿敏問:「……玉寒,你過得好嗎?」





  她的微笑模糊了一下,「我很幸福。」只是甜蜜中帶點感傷。





  「……你不在公開場合和睿明出現,他的名字一下子跟名模排在一起,等等又跟某千金合照……你若是很幸福,為什麼這麼落寞?」





  「那是他的工作呀,人際關係也是工作重要的一環。」她輕輕歎息,「是我適應不來的。他答應我,讓我好好的過日子。我知道別的立委夫人都跟前跟後……並肩作戰……但我就是沒辦法。」她抬起眼,「睿明對我很好。真的。」





  真的,睿明對她很好。只要他有時間,都盡量陪著她。只是,他沒有時間。





  每天她早起替睿明做早飯,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夠好好的看看睿明。雖然睿明總是盡量抽空回家吃飯,但是他的行程這樣的滿,常常會失約。





  —個人守著幾盤菜等待的感覺不好受,但是她什麼抱怨也沒有,依舊將家裡打理得舒舒服服的,照樣做三餐,因為有時睿明會偷溜回家吃飯。





  除了打理家裡,她也不是沒事可做的。睿明常把工作帶回來做到深夜,她幫不了太多的忙,就只能幫他好好的閱讀資料,一一存檔整理,讓他尋找的時候容易點罷了。





  隨著這些資料,她知道睿明的工作內容,知道他在忙些什麼,也知道了他對這個小島越來越重要。





  她是嫁了一個值得驕傲丈夫。





  所以,她的寂寞不算什麼。





  是的,不算什麼。





  「這次去香港考察,你跟我一起去好嗎?」睿明有些歉疚的望著玉寒,「我們結婚到現在,還沒有時間度蜜月。」





  「……你不是看不慣其他立委把考察團弄得像是親友旅行團一樣?」玉寒笑他,「現在又帶我去,別人不是會笑你?蜜月這種小事不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他吻了吻玉寒有些小繭的手,「我覺得很重要。跟你有關係的事情,都很重要。結婚到現在快一年了,我是忙東忙西,沒有時間好好陪你……」





  「噓,你不是天天回家嗎?」玉寒阻止他說下去,「我會乖乖等你回來。」





  在陰暗的天空下,玉寒送他出門。撒滿陽光的夏天過了,還沒感覺到秋天,寒冬就突然來了。是多雨的台北,已經淅淅瀝瀝的哭了整個冬天。





  她的心情,也跟這雨季一樣。





  目送著睿明的車越開越遠,她的寂寞也隨之加溫。在變成爛泥的草地上,無助的站了一會兒,想走回屋裡卻滑了一跤,雪白的家居服因此染了污泥。





  她不知道為什麼,哭了起來。臉上混著雨水淚水,覺得心裡開了個大洞。





  為什麼兩個人在一起,她卻覺得比以前寂寞?明明相愛,她卻這樣的無助惶恐?





  而心裡總有個戟刺的聲音冷冷的提醒她:「你的幸福,不會長久。」





  她因為這個聲音,哭了很久很久……





  這天,是睿明回家的日子。





  玉寒一大早就把一塵不染的家打掃得乾乾淨淨,明明知道他下午才回來,還是坐立不安的等了又等。





  眼見天慢慢的黑了,她的不安情緒也漸漸升高。





  接到真琴姊的電話,她才鬆了口氣,「真琴姊,睿明呢?他今天回來嗎?還是行程延後?」





  沉默了半晌,她緩緩的開口,想要安撫玉寒,「小寒……你先不要急,鐘立委有點不舒服,入院觀察了。」





  「不舒服?」她愣了一下,「睿明生病了?在哪裡?我馬上去!」





  「……恐怕不能來了。小寒,你乖乖在家裡等。立委可能……他可能感染了SARS……我和其他去香港的團員,也都居家隔離中。你自己要照顧自己……」





  她臉孔頓時煞白。以為不過是新聞的危言聳聽,沒想到……自己心愛的人,竟因為這個世紀瘟疫,在生死線掙扎?!





  這次她沒哭,匆匆的拎起錢包和車鑰匙,跑向自己的小車。




  現在哪有哭的時間呢?她心愛的人……正在跟死神搏鬥啊!




  她衝進如臨大敵的醫院,護理人員擋住了她,「小姐,不行,現在不能探視病人。」




  「我是鐘睿明的妻子!」她激動起來,「讓我看看他!」



  幾個採訪新聞的記者都認識這個鐘夫人,有人同情的拍拍她.給了她一個口罩。



  「讓我看看他……」她不肯放棄的哀求,「可以穿隔離衣不是嗎?病人不是需要鼓勵嗎?求求你,他又沒做錯什麼,難道就該監禁起來?這跟十九世紀的黑死病處置有什麼不同?你難道不能體會我們家屬的心情嗎?你們沒有父母兄弟親愛的人?我保證所有的防護都願意服從,就算一起在醫院隔離也沒有關係,我要見他!我要見我丈夫!」


  恐懼的氣氛在醫院蔓延,各地都傳出死亡病例,許多人連至親都避之唯恐不及,這個看來嬌弱的小女人,卻勇敢的想走進隔離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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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真的不知道……

  正對著高雄夜景沉思的睿明,此時突然聽到門鈴聲。

  十點了,會是誰在這個時候來找他?真琴姊的生理時鐘比真正的時鐘還規律,這個時間應該上床睡覺了。

  他打開門,濃郁的香氣讓他微微皺了眉。

  雨卿撩人的倚著門,手裡拿著一瓶香檳,貼身的黑絲綢小禮服襯得她皮膚更白,呼之欲出的驕傲更是性感。

  「漫漫長夜,不覺得無聊嗎?」她強項的卡住門,笑語嫣然。

  「一點都不。」他心平氣和的看著她,「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楊小姐,你明天的演講內容準備好了嗎?」

  「還需要什麼準備?」她硬擠了進去,「我和你,都是肯定當選的。我們是未來的權力核心……天之驕子,何須準備?」

  睿明索性讓門大開,「有什麼事情嗎?楊小姐?」

  她倒了香檳,「為我們的成功慶賀。」

  「還有四天才大選。」睿明笑笑,「我不像楊小姐這麼有把握。」

  「男人太謙虛,反而顯得懦弱。『她嬌媚的放下香檳,嫩白的手臂環著睿明的脖子,「……我對你有信心……我想……我們也該談談彼此的未來。」

  在她芳香的紅唇即將貼上的瞬間,睿明手上的資料適時的一擋——

  她在嚴肅的「國家建設」上面,留下荒謬的唇印。

  「楊小姐,你有話直說吧。」他溫柔卻堅快的將她的手拿下來,踱到門口,「門沒關。」

  這死男人,真悶騷。「你不敢?」她挑逗的將手放在胸上,聲音是低沉的媚,「把門關上,來吧。我們都是成年人了……」

  「我的意思是,門沒關,楊小姐隨時可以離開了。」他仍然溫和有禮,「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想我該睡了。」

  「……你這是拒絕我?」雨卿簡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可以抗拒她的美色和誘惑?

  「對,我拒絕你。」睿明失去了耐性,「楊小姐,請你自重。我已經有心上人了,請你尊重自己,也尊重我。」

  「鐘睿明!」她惱羞成怒,「你不要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暴發戶人家的小白臉!我是可憐你才想給你機會的,給臉你不要臉?!」

  「請你尊重你父親的名譽。」睿明也揚高聲線,「楊老先生向來是我敬重的政治家,身為他的女兒,你該更嚴格的管理自己的行為舉止!」

  楊雨卿美麗嬌艷的臉都扭曲了,猙獰得像是夜叉般。

  她粗魯的推開他,恨恨的回頭,「你自己的行為舉止呢?假聖人!」啐了一口,「你等著身敗名裂吧!我保證你選不上!呸!」

  睿明皺緊了眉,將門關上,心下坦蕩蕩。

  第二天,睿明在報紙上看到自己的照片和不堪的標題,整個人都驚呆了。

  上頭寫著——

  如此立法委員候選人?!3P淫亂之夜?!

  是那晚玉寒喝醉,他和女計程車司機一起她去賓館休息的照片。

  什麼時候……他被暗算了?

  這也就罷了,連玉寒在辦公室被性騷擾導致開除的事情,竟也被寫得非常不堪?!

  站在面前憂心忡忡跟他報告的真琴,一抬頭,嚇了一大跳。

  表面平靜的睿明,全身卻彷彿籠罩著洶湧的殺氣。他的敵手,是不是驚醒了睡夢中的火龍?  

  「我知道了。」他平靜如常,「先徹查新聞來源,還有,聯絡玉寒之前出版社的大老闆,我要跟他談談。」

  「要怎樣解釋這張照片呢?」真琴小心翼翼的問。

  「照實說。等等,先說玉寒是我青梅竹馬的好朋友,還有,通知她先別到競選總部去。聯絡徵信社,把這個女計程車司機找出來……」他在紙上沙沙的寫著,「如果記憶沒出錯,應該是這個車號。真琴姊,先拜託你。」

  他迅速的穿上外套,「我去找黨內討論如何消毒。要快,離大選只剩下三天了!」

  在一片慌張匆忙中,另一頭的玉寒還了無所覺的去買菜。

  由於在競選總部待了一段時間了,跑政治新聞的記者對她都有印象,神通廣大的記者,早就把她的地址弄到手,現下已經有人在她家門口守候了。

  「是她嗎?」

  「就是她!」

  幾個人一見她回來,立即匆促的跑上前,拍照的拍照,錄音的錄音。

  「噯?各位記者先生這麼早呀?」她拖著小菜籃車,手裡還抱著一袋,「不去競選總部坐坐嗎?還是要來家裡喝杯茶?我滿手是菜……麻煩幫我拿一下,我沒手開門。」

  以為她會抗拒閃躲的記者們都傻眼了,全乖乖的接過她的菜。

  第一次遇到這樣大方的緋聞採訪對像!

  「嗯?不進來坐嗎?」她謹記真琴姊的交代,要跟媒體記者打好關係,但是神經大條的她,卻沒想到這些記者跑來找她做什麼,還以為是要做睿明的側寫,「進來坐,我冰箱有冰好的麥茶!有甜的,也有不甜的……」

  「可以嗎?」誰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通通擠進她小小的客廳裡。

  張望窗明几淨的客廳,溫馨女孩子溫柔的擺飾,緋聞女主角穿著兔寶寶圍裙,幫來寫她八卦的記者們慇勤的倒麥茶、張羅小點心,怎麼看都詭異。

  「夠用嗎?」她溫柔單純的微笑,「找我有什麼事情?」

  記者突然覺得喉頭的小點心有點難以下嚥。眼前這個清秀得像是高中女生的小女人……他們怎麼掰得出那些淫穢的內容?

  「這個……」寂靜中,終於有人掏出照片,「孟小姐,我們是想問你這張照片的事情……」

  「哎呀!被拍下來了。」她拿起照片笑了起來,「我還不知道我的酒品這麼差……因為我很少醉,哪知道兩罐伏特加就倒......」

  「你喝醉?」

  「對啊。那天剛好我的上司對我毛手毛腳,結果他居然開除我……」她眼眶紅了,「我心情很不好,在家裡喝悶酒,沒想到我醉了,跑去鐘睿明……這個就是載我去找睿明的計程車司機,很好心唷……」

  記者面面相覷,沒想到這張照片就這麼簡單。

  「孟小姐,你能不能說說上司騷擾你的真相?」饒是女記者腦筋動得快,馬上提出命中紅心的問題。

  「他好過分唷。」她眼淚真的滴下來了,一面說著過程,「……

你看這裡還有瘀青,就是他扭我的手,好痛呢……好可怕……」

  不對,他們怎麼一直問自己的事情?

  「你們問這些做什麼呀?」大眼睛寫滿了疑惑。

  「……你還沒看今天的報紙嗎?」有人小心翼翼的問。

  「我都是買完菜才看報紙的呀,報紙有什麼……」她翻了一下,發現自己的照片上報了,一面讀著,臉孔漸漸的蒼白了起來。

  「不是這樣嘛……怎麼沒問過我就亂寫……哇——」她哭了起來,一群記者慌得找面紙的找面紙,遞手帕的遞手帕。

  「怎麼辦呢?」她求助的望著這群記者,「睿明很正直的……他才不是這樣……」

  「大選要到了,緋聞是很有傷害性的。」記者面有難色的回答。

  「哇——」她乾脆號啕大哭起來,弄得人人手忙腳亂。「都是我不好啦!我怎麼那麼笨,睿明會不會生氣?我不要啦!嗚嗚嗚……」

  靈光一閃,女記者問她,「你跟鐘先生是什麼關係?」

  「青、青梅竹馬呀……我們從小就認識了……」她抽噎著。

  「很親密吧?親密到要結婚了?」女記者努力的誘導她。

  「沒有啦。」她忘了要哭,漲紅了臉,「雖然他一直求婚,但是......」

  「他求婚了啊。」記者們鬆了口氣,一起疾筆振書,「所以根本沒有什麼淫亂,只是很單純的性騷擾之後,你找未婚夫哭訴的事件而。」

  啥?

  「唉,他不是我未婚夫啊!」她叫了起來。

  「也對。求婚後是要結婚的,應該是准新郎……」記者們齊齊開始修改句子。

  「不是的,你們……」

  眼尖的記者瞥見她指上的珍珠戒指,「這是他送你的定情物嗎?」

  「是他送的,但這是生日禮物……」

  記者沒等她說完,拍了拍她,「謝謝你接受採訪……謝謝謝謝……」然後和其他記者爭先恐後的跑出去,準備再去採訪甄瀾仁和睿明。

  「你們等等……」她的手徒然的停在半空中,「睿明不是我的未婚夫呀……」

  居然沒人聽她的說明。

  喂,這是怎麼回事呀?
 
 
第5章

  真琴終於打電話找到玉寒的時候,知道她跟記者接觸過了,聽完內容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真的要看記者大人有沒有慈悲心了。

  「不要擔憂,」她安慰著,「鐘先生要你乖乖待在家裡,他會把事情處理好的,不用擔心。」

  「他、他很生氣嗎?」玉寒哽咽著。要不然,為什麼連電話都不打?

  「不,鐘先生沒有生氣。孟小姐,你安心待在家裡,一切都會沒事的。」

  後來,她還是坐在家裡哭了一天。

  她不斷的自責,覺得無助又傷心。沒有傷害過任何人,但是別人的心壞,她又沒辦法。

  哭了很久,伏在沙發上睡著了。等被搖醒,她發現天黑很久了。

  睿明默默的看著她,眼光還是那麼溫柔。她想到自己無心的錯,忍不住又掉下眼淚。

  他把報紙放在茶几上,「怎麼又哭了?眼睛腫得跟桃子一樣……不是你的錯……」

  「我再也不喝酒了。」她拉著睿明的袖子,「對不起……對不起……不能挽回了嗎?你會落選嗎?」她沒有勇氣看晚報的內容。

  他沒有正面回答玉寒的問題,「還沒選之前,誰也沒有把握自己一定會當選。」

  「你……你怎麼辦?競選總部的人怎麼辦?大家努力了這麼久……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嗚……」

  睿明把她拉到懷裡,「噓……這沒什麼,勝敗乃兵家常事呀!我們的人這麼優秀,一定各有出路的。不用擔心。」

  「你的理想呢?」她蜷在睿明的懷裡輕嚷,「你努力了這麼久,你的抱負、你的未來……都是我……我是失敗者,做什麼都不行,還害了你……嗚……」

  「我的理想就是你,我的抱負也是為了你。」睿明輕輕摩挲她的秀髮,「我們要結婚了,不是嗎?我會給你幸福的。」

  「啊?可是我……」她驚訝的抬頭,望著睿明懇求專注的眼神,突然陷溺了。

  她害怕?是,她害怕極了。  

  這樣完美的人根本不可能愛她一輩子,他現在的迷戀,只是童年親密的延伸。

  不談戀愛的睿明,真的懂得「愛」是什麼?

  她沒有把握。

  再說……她這樣什麼都搞砸的人,沒有信心將他留在身邊一輩子。雖然……雖然她已經偷偷喜歡上他了,不知不覺的喜歡他了,但是她的害怕是這樣深沉。

  誰得到她的心,都會摧毀後遠離。睿明不可能例外。

  「你需要我嗎?」好不容易停住的淚,又滿眼朦朧。

  「我一直都需要你、愛著你。」將她抱在懷裡,睿明輕輕吻去她的淚。

  他需要我!他現在需要我!被我搞砸一切以後,他還是需要我!

  「為什麼?我沒有值得你愛的地方。」淚水怎麼都停不下來。

  「當然有。」睿明抱著她,輕輕搖著,「記得嗎?我小的時候,想念出差的媽媽而哭泣,你只大我幾歲,會這樣輕輕抱著我、搖著我。別的男生欺負我像女孩子,你雖然怕得發抖,還是勇敢的站在我前面,就算被打哭了,還是沒有退縮。」

  「那是當姊姊的人應該做。」她擦著眼淚。

  「不是每個女生都像你這麼勇敢……害怕還面對,這才叫做勇敢。別的女生只看到我長得好看、功課好,當我不好看的時候全跑的遠遠的。」

  「那時我得了腮線炎,整個臉腫得像豬頭,那些平常討好我的女生怎麼樣了呢?她們看到我就像是看到瘟神,跑得跟飛一樣快,指指點點,閃閃躲躲,連話都不跟我說了。只有你……如常的牽我的手,下課就過來看看我有沒有好一點……」

  當時,那個畏羞的六年級小女生,用發抖的聲音跟他的導師說:「老師……小明得了豬頭皮,可能會發燒……如果他很不舒服,可不可以來叫我一下?我帶他回家看醫生……」

  她的聲音發顫,牽著他的手心緊張得出汗。

  孟媽媽和自己的媽媽都是粗枝大葉的人,只有這個溫柔又愛哭的小姊姊,會整夜不睡的擔心他,時時刻刻關懷照料。

  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他好看也好,難看也罷,在她眼中,自己就是鐘睿明,沒有任何附加光環。只是單純的、甜蜜的,關心他、疼他。

  長大之後,他漸漸發現,像玉寒這樣純真無視皮像的女孩子,是多麼稀少。

  隨著歲月增長,對她的愛意點點滴滴累積。即使是缺點,也覺得可愛。

  「小明就是小明,變成怎樣,還是小明,裡面又沒有變……」她揚起掛滿淚珠的眼瞼,「這沒有什麼特別的。」

  「對我來說,很特別。」輕輕吻了她長長的睫毛,這樣輕柔,唯恐碰傷她。

  把他害成這樣,他屑然還是心平氣和的溫和憐愛。玉寒哽咽了一下。

  難道……自己就不該順他的心嗎?雖然這樣害怕,這樣恐懼……未來一定佈滿黑暗和痛苦……如果她永遠的失去睿明,就是地獄的開始了。

  當「弟弟」,她可以自私的用「姊姊」的身份跟他終生有所聯繫,如果她點頭答應了睿明的求婚……

  他們的關係恐怕隨時都會斷裂。

  「你確定嗎?我……」話還沒說完,大門這時竟被用力的踹開——

  玉寒遠在加拿大的父母親意外返國,臉色慘澹的闖了進來。

  「鐘睿明!你這渾小子。」盂爸爸吼得吊燈幾乎搖晃,一把抓起睿明的領子,「好啊——在我家裡想對我女兒怎麼樣?你沒看她在哭嗎?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枉費我們從小疼你到大,居然這樣對待我女兒!」

  在加拿大看到網路新聞的時候,孟爸爸跳了半天高,火速從加拿大趕回來,一路上不斷的痛罵飛機太慢、路途太遠。

  孟媽媽趕緊阻止他落下拳頭,「家威……家威,我說家威啊!我在飛機上是怎麼跟你講的?好好問啊!快把睿明放下來!不要隨便看看網路新聞就拔拳頭,記者最愛亂寫了,你也問問清楚呀!」
  「照片還騙得了人嗎?!」他的聲音更大,震得落地窗咯咯響,「死丫頭,叫你跟我們去加拿大不去,在台灣搞出這種敗壞名聲的事情!你馬上給我準備行李,立刻跟我回去!不准你再跟這個不三不四的小白臉鬼混了!」

  「我不去加拿大!」玉寒急著想扳開父親的手,「我……我……我跟睿明訂婚了,為什麼要去加拿大?」


  孟爸爸鬆了手,怔怔的看著護衛外人的女兒,「……你說什麼?!」


  「我、我們,已經訂婚了。」沒有勇氣說出口的答覆,居然在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她咬牙晃了晃珍珠戒指,「我要嫁給睿明,在台灣過一輩子,哪裡也不去!」


  「你這混蛋居然誘拐我的獨生女兒!」


  孟爸爸瞪著女兒手上的戒指,又要撲過去,卻被孟媽媽冷冷的一句話給止住了——


  「還說不會跟我爸爸一樣呢,我爸爸可沒拉你領子。真是喔……連台詞都跟我爸爸一模一樣:『你這混蛋居然誘拐我的獨生女兒』。等等我去跟我爸爸講,家威像你像了十足十,不是半子了,直就是他兒子!」


  盂爸爸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結婚這麼多年,他對自己的老婆就是沒辦法。怕老婆?拜託,就是愛她才怕她,不愛還怕個x?


  「……哪有一樣?」他不太自然的轉移話題,「你爸爸直接拿鋤頭出來追,你忘記了唷?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提親的……」


  「誰叫你提親不好好講,罵他老番顛?」孟媽媽瞪他。


  「話不是這樣講的,我已經好聲好氣跟他講半天,他還是不肯把你嫁給我,真是佛都有火了,我才……」


  「你大嗓門不改改,誰聽得出你好聲好氣啊?我爸說,第一次提親就敢對準岳父吼,他還真是生眼睛頭一回看到。」


  「我這大嗓門幾十年,你都不怕了,你爸不高興什麼?他嗓門會比我小喔?」


  「你要感謝我爸的訓練啦!就是聽慣了他的大嗓門,我才沒被你嚇跑。哪有人第一次打電話給我,就害得我把話筒拿離耳朵三寸的?沒有誰聾,你音量放小一點可不可以?」


  「你不就愛上我的大嗓門?現在問題不是這個……」


  「不然是哪個?」


  這樣甜蜜的吵架內容聽了十幾年,睿明只是定定的望著玉寒,「你答應我?」


  這大概是她做過最勇敢的事情了。她堅定的點了點頭。


  「我答應你,我……我願和你攜手共度一生。」


  至於將來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吧,能夠幸福一天算一天,幸福一年算一年。


  「……我會讓你愛上我。」他的聲音如此溫柔,目光似水,令人融化。


  她沒有說話,只是抬起眼睛看看他,將自己投入的懷抱。在他失去一切的時候,她能夠做的補償也只有這麼多。


  看著睿明光輝燦爛的欣喜笑容,她覺得未來的恐怖隱憂也不算什麼了。


  不過,等父母趕著去拜會親友、籌劃女兒婚事,睿明也回自己的居所睡覺以後,她終於鼓起勇氣攤開晚報……


  等她看完所有的晚報之後,連鞋都來不及穿,便怒火沖天的跑去踹睿明家的大門,一面狂按電鈴。


  「鐘睿明!你你你……你騙我!」睿明一開門,滿臉忍笑,更讓她氣得要發火,「記者根本就幫你澄清了!連出版社的大老闆都公開道歉,開除了甄瀾仁!現在輿論一面倒的幫你,你還騙我可能會落選!」  


  現在才發現?她真單純得可愛。「我可什麼也沒講。本來嘛,還沒開票之前,誰也不敢說自己一定當選。」


  玉寒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你你你……你的學壞了!」她氣紅了臉嚷著,「你就是騙我,騙我……我不要嫁給你了!你會欺負我一輩子的!我不要!」


  「我有證人唷。」他壞壞的笑,「孟爸爸孟媽媽都聽到了,我們訂婚了。而且,全台灣的人可能也都知道了……如果你毀婚,」睿明表情嚴肅起來,「我可能會被質疑有問題,真的選不上了。」


  「……真的嗎?」她的臉孔馬上轉為蒼白。


  「假的。」睿明的回答也很乾脆。


  她撲上去想教訓睿明,卻讓他抱個滿懷。


  「小姊姊,你是不是有點愛我?」


  粉拳還停在半空中,她被這個問題問得芒心大亂。「我……啊……呃……我……」


  「我想你是愛我的。」他輕輕的對玉寒耳語,「不然,你為何對我如此關心?」


  「因為……因為你是弟弟……」她的呼吸不穩了起來。


  「你會讓『弟弟』這樣吻你嗎?」撩起她的秀髮,挑逗的吻她粉白的頸項,她全身為之戰慄。
「……」她說不出話來。


  「要我停下來嗎?」已經解開第一個扣子了。


  「不說話就要繼續噦?」


  在他吻得自己頭昏腦脹的時候,她是要怎麼說話啊?剛開口已經讓他的吻侵佔了發言權。


  你這笨蛋!要怎樣邊接吻邊說話啊?這種高難度的聊天方式她不會!  


  等她清醒過來,自己已經扣子全開的躺在他的床上,睿明專注而俊美的臉龐,離她很近很近。


  超級帥哥的臉部大特寫……老天!


  她頭一回注意到看慣了的睿明是這樣的俊逸……這就是其他女人眼中的他吧?


  直到今天,她才感受到他那無遠弗屆的魅力。


  「……可以嗎?」看著完全沒有抵抗的玉寒,他有點擔心,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我雖然洗過澡了……是不是該再洗一次?」她紅著臉,小小聲的說。


  箭在弦上的時候,她居然還在關心要不要再洗澡?!睿明有些無力,半懲罰的用力吻她……


  風兒悄悄的吹開了竹簾,月兒窺看這對戀人的糾纏,樹枝在嘩笑,沒有人知道他們在笑什麼。


  大選前一天。


  競選總部格外的忙碌,玉寒照常去買菜,照顧每個人的胃。這天是最後的衝刺,她不敢不去。


  但是她一整天動不動發呆,不是燒乾了湯,就是炒糊了萊,連話筒都拿顛倒了,不斷的出錯……


  工作人員疑惑的吃著太鹹的菜和清淡過度的湯、苦到舌頭辣的珈啡,和疑似放鹽巴的麥茶,紛紛悄悄的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神色如常的睿明只是笑了笑,玉寒看到他的笑容,居然逃走了。


  「鐘先生……你們吵架了?」真琴悄悄的問。


  「不是的。」他瀟灑的處理堆積如山的文件,「她只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麼呢?工作人員一起湧出疑問。


  躲在洗手間,玉寒簡直想仰天長嘯。


  天啊,她該看精神科大夫了!自己一定是感染了色情狂這種毛病,還是可惡的睿明傳染給她的!


  一想到昨夜……先是接吻,然後肌膚相親,然後……然後


  她—捶捶在牆壁上,做夢也想不到「做愛」是這個樣子……她都快而立之年了,心性單純宛如少女,從來沒看過A 片,可以說無知到了愚蠢的地步……


  其實,真的好痛呢。但是……但是……感覺真的……


  不行,她不能再想下去了。每次看到衣裝整齊的睿明,她就忍不注想起他裸著強健的胸膛,專注而渴望的神情……


  她朝虛空胡亂的揮手。退散、退散!她不該想這些的啊。


  正在洗臉冷靜自己的同時,幾個工作人員有說有笑的走進來。


  她看著這些穿著套裝的麗人……


  她們晚上的時候,也跟丈夫或男朋友這樣那樣嗎?


  下一秒,她臉紅到覺得應該要把頭泡在冰桶裡才能消退。


  「幹嘛躲著我?」忙到深夜,睿明跟玉寒一起回家,欣賞她困窘而嬌麗的臉龐。


  「我、我,我才沒有。」她往前疾走幾步,心臟還是狂跳不已。


  「那,為什麼不敢看我?」拉住她,撥了撥她的頭髮。


  「因為……因為我覺得我太邪惡了……一定都是你啦!你把你的邪惡染給我了……」


  「我?」


  她期期艾艾的說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害我現在看到路上的行人,都覺得有種奇怪的感覺……原來每個人都會做這種……這種令人寄羞的事情……」


  很想笑,睿明還是忍了下來,裝出嚴肅的樣子,『其實,第一次接觸到這種事情的人都會這樣。這是本能,只是過度社會化的人類將本能神秘化了,只要多接觸就會漸漸接受……」


  「多接觸?」


  「對啊。這是很正常的本能,想要和心愛的人沒有距離……嗯,有時候距離是負數的。」


  她消化了一會兒才懂意思。「鐘睿明!你好邪惡喔!」她輕嚷了起來。


  「欺,你不喜歡這種邪惡嗎?」將她拉進自己的家,他關上門,也鎖住了一室的春光。


  跟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對於勝敗榮辱、睿明已不再那麼介意了。


  沒有意外的,他贏得大選,甚至得到第一高票,也只是淡然的笑笑。


  選前爆發的緋聞,經過澄清之後,反而讓他的名字更讓選民記得,這位被譽為「馬英九接班人」的美男子,贏得他政治生涯的第一仗。


  競選總部放起長長的鞭炮,道賀的賓客絡繹不絕。


  眾賓客中,宛如女王降臨的楊雨卿穿著雪白套裝,手裡捧著大束紅玫瑰,無視於睿明身邊的玉寒,上前祝賀。


  四目交接,兩個人都瞭解了對方的戰意。


  楊雨卿要他的決心仍然頑強,而他也幾乎確定是楊雨卿放的消息。


  「恭喜你高票當選。」她描繪精緻的眼眸閃了閃。


  「謝謝。」他將玫瑰轉送給玉寒,「也恭喜你。」


  「我只是安全過關。」雨卿垂下眼瞼,「失去你這個戰友,這一

仗、我打得很艱苦。」


  「客氣了,」睿明疏遠禮貌的微笑,「都是楊小姐自己的實力。」


  雨卿的臉垮了下來,她的得票數是黨內最低的。若不是父親的資源和大老的鼎力相助,她這次可能慘遭滑鐵盧了。


  一個人的時間用在什麼地方,是看得見的。


  「你的賓客很多,」她有意無意的打量已忙著去招呼客人的玉寒,「這就不打擾了,立法院見了。」她壓低聲音,「或者……有空一起吃頓飯?」


  緋聞沒能打垮他,處理危機的能力也令人激賞,她更要定了鐘睿明。


  「我怕沒時間。」睿明英笑,「我要開始籌備婚事了。孟玉寒,」他朝玉寒微笑。玉寒也對他笑了笑,又忙著招呼人,「我的未婚妻。我想報紙寫得很詳細了,楊小姐應該很清楚。」


  「我對報紙的捕風捉影沒有興趣。」她微偏著頭,非常嬌媚的望著他,「我只對最後的結果有興趣。」


  「嗯,我的婚禮一定會邀請小姐來看結局的。」他仍舊心平氣和。


  「……我們等著看吧。」她沉下了臉。


  睿明只是笑笑,挑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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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睿明心裡湧出疑問。


  「來!」她嬌憨的命令,「你不聽姊姊的話了?」


  明天等她醒來,一定會被她打死。睿明長歎一口氣,乖乖的躺到她旁邊。「好,趕緊睡。」


  她像是小動物一樣,鑽進了他的懷裡,找到最舒服的姿勢,滿足的呼出一口氣,睡熟了。


  輕輕吻吻她的頭髮,這是無奈的他,唯一可以表達愛意的方法。


  隔天,睿明是讓尖叫聲嚇得跳起來的——


  「哪裡有蟑螂?!」


  還沒睡醒的他,火速拿起拖鞋;而縮在床角抱著被單的玉寒,則用看蟑螂的眼神看他。


  「你!你你你……」她口吃了半天,「我怎麼……你怎麼……哇-你太過分了……我還沒嫁人,你居然……嗚嗚嗚……這是亂倫啊……」


  亂個鬼倫!


  他沒好氣的白了玉寒一眼,倒頭繼續睡。「我衣著整齊怎麼強暴你? 強暴一個爛醉如泥的女人有什麼思? 笨蛋小姊姊!」


  「我喝醉了? 怎麼會?」玉寒努力回憶了半天,「才兩瓶伏特加....我有那麼醉嗎?」


  兩瓶伏特加?!她沒酒精急性中毒,叫做天賦異稟。


  「小姊姊,你醉到在計程車上脫衣服。」看她慌張的樣子,他覺得很好笑。


  「什麼?」


  「而且還脫光了。」


  「什麼?!」


  「不但脫光了,還忠孝東路走七遍的裸奔。」


  「什麼?!」


  她跳了起來,險些被單被絆得跌死,「真的嗎?我做了這種事情?天啊!我不知道我的酒品有這麼差——」


  「假的。」睿明笑倒在床上,她真是單純到令人不敢相信,「你是在計程車上脫得只剩下內在美,沒有裸奔,因為你醉到走不動了。」


  她努力回想破破碎碎的記憶……她覺得熱,的確脫了上衣。


  「鐘睿明!」她吼了起來,「你居然耍我!好啊!你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嗎?」


  玉寒壓在睿明身上一陣亂打,他沒有反抗,只是瞄了一眼,「小姊姊,你的被單滑下來了。」


  她尖叫一聲,抱著被單匆匆逃逸,躲在門後露出眼睛,「我的衣服呢?!」


  「我丟下幕僚跑出來接酒醉的你,你不感謝我就算了,居然不記得。」


  「小明,我的衣服!」玉寒氣急敗壞的嚷著。


  「我把你從浴缸裡撈出來,讓你免於溺死,你居然誣賴我對你這個那個。」他在床上翻個身,拉過毯子蒙住頭。


  「小明……我要衣服……」她幾乎是哀求了。


  「我還幫你把頭髮吹乾!是你說怕黑,硬拗我跟你睡的,醒來還尖叫到我耳朵痛。」


  阿現在是怎樣?玉寒扁了扁眼睛,這死小鬼這麼愛記恨?沒有衣服她寸步難移啊……「小明,我不是織女,你也不是董永,不要扣留我的衣服啦!」


  「我好像沒聽到道歉。」他掏了掏耳朵。


  「你!你你你……你長大了,越來越皮癢了!」她想衝去又被被單絆了一下,不可衝動啊……


  「嗯?我突然覺得好睏,可能要連睡二十幾個小時……」他又拉毯子翻身睡去。


  「喂喂喂!好啦……」她咬牙切齒,決定等她拿衣服再給他好看,「昨天我喝醉了,給你帶來許多麻煩,還誤會你,真對不起...」


  睿明噗嗤一聲笑出來,從衣櫥裡拿出掛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很好。這是獎勵。」


  一把搶過衝進浴室裡,玉寒一面罵自己,一面罵睿明。


  一穿好衣服,她怒氣沖沖的走出來,「死小明,連姊姊都敢耍…」正想找他算帳,卻被地上的拖鞋一絆——


  她撲到睿明的身上,兩個人四唇交接的倒在床上。


  不會吧?這麼巧?


  玉寒狼狽的想爬起來,不料睿明大手一壓,加深了這個意外的吻。


  她的理智剎時迅速斷線。這吻是這樣的輕柔甜蜜,被誘哄的張開嬌嫩的嘴,無盡纏綿中,她才驚覺一直當弟弟看的睿明,早就是個成熟的男人了!


  這樣寬闊的胸膛,熾熱的擁抱,讓她頭昏腦脹搞不清楚自己是誰的吻……


  被他吻著的時候,她無法思考,覺得大腦好像軟化得跟布丁一樣,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那令人銷魂的感覺……


  像是探索一樣,睿明吻了她的睫毛、臉頰,又在唇上流連了一會兒,經過小巧精緻的下巴……


  突地,脖子上一陣痛辣讓她跳了起來,一把推開他。


  「啊啊啊——你幹嘛?你在我脖子上幹什麼?」梳妝台上的鏡子映出自己衣衫不整、髮絲凌亂的狼狽性感模樣,脖子上清清楚楚的烙了一個吻痕。


  「老天啊!你幹嘛?這樣怎麼出去見人?」她忘記自己失業了,不用去辦公室。


  「宣告主權啊。」他壞壞的笑,「小姊姊,你強吻了我,要負責。」


  「什麼?」


  「你撲倒我,還把我的嘴唇撞腫了。」


  「什麼?!」


  「而且你接吻的技術好爛,咬到我的舌頭好幾次,我可以開驗傷單的。」


  「什麼?!


  「所以,」他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的慌張,「所以,我要宣告主權,你得為我的終身負責。」


  「你說什麼?!」拙於爭辯的玉寒,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奸詐的「弟弟」。


  為什麼被強吻的她得負責加害人的終生?這是什麼世界啊?


  都是那只該死的拖鞋!


  一切都是拖鞋的錯……吧?


  「你叫拖鞋負責可不可以?」她可憐兮兮的問。


 「拖鞋又不會幫我生小鞋把。」睿明忍住笑,很堅快的搖頭,


 「是你的錯。誰叫你要撲倒我。」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啊?


  誰來告訴她呀?! 
 
第4章


  忙碌的生活讓睿明不能乘勝追擊,不免有些遺憾。不過,那意外的一吻倒是打破他們固守已久的「姊弟」關係,現在他偶爾可以偷到一吻,雖然等玉寒清醒過來,免不了一陣拳打腳踢。


  不過看她氣急敗壞的使盡全力,小小的粉拳恐怕連蒼蠅都打不死,覺得可愛又好笑。  


  喜歡她,很喜歡她。照顧她又被她照顧時的那種溫馨,常常讓他眷戀得不想離開家門。


  不過,他的擔子這樣沉重——


  每天剛清醒,所有的紛亂一湧而上,他總是闔了闔眼睛,在短短幾秒鐘內整理好頭緒,然後起床盥洗,一面背著演講稿,一面思索著錯綜複雜的人事關係。


 玉寒失業以後,他曾建議她休息一陣子——


 「就當作是長假好了。」


 「我又不演日劇。」當時她失笑了起來。


  時間多了,她就每天早起幫睿明做早飯,將真琴交代她的行程表一一提醒,他則一面吃著太陽蛋,一面享受她甜美的聲音認真的朗誦每日行程。


  這樣,他才覺得這些無聊並且虛偽的應酬,還有點參與的價值。


  「等一下你要去競選總部嗎?」他問著正在幫他調整領帶的玉寒。


  「我買完菜再過去。」雖然是那樣狼狽而不名譽的離職,但是脫離辦公室的枷鎖後,她發現自己快樂許多……


  睿明的大選她幫不了什麼忙,但是煮煮飯、幫忙打理內務、接接電話,看著每張滿足吃飯的笑顏,她有無比的成就感。


  「你自己要小心唷,今天你的飯局很多,有沒有帶解酒益?不要喝太多酒……」


  「小姊姊,你好像我的小妻子。」覷她不注意,飛快在她唇上一吻。


  「你……」她臉上立刻掠過兩道嬌艷的紅霞,「快點出門啦!」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他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克制自己,現在還早,晚上再來好好的吻她……畢竟他還有責任在。


  「我沒有答應!」她氣急敗壞的嚷著。


  「要不然,你要怎麼對我負責?」含笑看著她嬌憨的模樣,他問。


  「你你你……我我我……你要遲到了啦!趕緊滾出門!」用力的把他推出門外,「什麼都帶了嗎?有沒有帶手帕?你的演講稿呢?公事包?嗯...早晚天氣涼,喏,外套...」


  回頭看她遠遠的站在門口,他的心裡覺得很踏實。


  這個憨憨的小姊姊啊……說什麼都不願意交給別人。


  和她在一起,是多麼靜謐的幸福。


  他眷戀山谷靜靜開放的百合,從來不愛俗艷多刺的玫瑰。


  眼前的這位,就是玫瑰的代表。


  傲慢、充滿盛氣凌人的香氣,穿著最昂貴的套裝,犀利的言談和才華,美麗的外貌與顯赫的政治世家背景,讓她像是驕傲的女王一樣。


  這位美麗年輕的女議員,跟他同黨,幾乎是鐵定當選的。


  他不是不懂女王的暗示,只是……他對這樣的女性,敬而遠之。


  或者說,除了玉寒以外的任何女性,他都保持著有禮而疏遠的距離。並不怕緋聞的風暴,若是和玉寒有關的話,他是無所謂的。但是,他不想和玉寒以外的女性有什麼牽扯。


  這樣是對玉寒一種背叛,他的愛情觀不容許。


  「早,丹尼。」她描繪精緻的眼睛,在他身上意味深長的勾了一下。


  別的男人大概會因此心跳加速,不過他不是別的男人。


  「早,楊小姐。」他目不斜視的望著眼前的演講稿。


  「叫我楊小姐?我們都是黨內的新生代,這樣不覺得太疏遠了嗎?」她盛氣凌人的眼光,逼得好不容易搶到睿明旁邊座位的女議員恨恨的離座,讓位給她。


  「……都是一黨的,沒有什麼新生代、中生代。」他的微笑客氣而疏遠,「都是為黨為國奉獻心力,不該有什麼派系。」


  「好有抱負的想法。」楊雨卿坐在他旁邊,指尖輕輕的撫著睿明的金筆,「是理想,還是天真呢?」


  「是無知的天真吧。」他抽出另一隻筆,「畢竟我的歷練還不夠,只好堅持這種天真。」


  這男人,防備得好嚴謹。楊雨卿注視著他讀稿的神情,享受著看他精緻的五官和優雅的氣質。


  企業家第二代,曾在華府受到參議員的重用,現在又是大老們所器重的新人……前途不可限量。


  雨卿大學剛畢業就當選立法委員,成了國內最年輕貌美的政治家。只是政壇充滿了老頭和貌不驚人的世家子弟,總是找不到跟自己匹配的對象。


  她畢竟是個女人,總是渴望有個臂彎可以休息,但是太尋常的臂彎,玩玩可以,要托付終身……


  滾旁邊去吧。


  鐘睿明就像是為她量身打造的夢中情人,她一定要得到。從小到大,她想要的從來沒有失手過。


  「丹尼……」她刻意叫他的英文名字,這樣顯得親密些,「叫我維多莉亞。」


  「楊小姐,」他客氣的壓低聲音,「早餐會報開始很久了。」


  她精緻的眉倒豎了起來,睿明卻只是專注的看著講台上的大老廢話。 


  竟敢忽視我?


  鐘睿明,忽視我的罪是很大的,你要終生跪在我腳邊乞憐


  雨卿的眼中出現了冷冷的煞氣。


  大半的時間都耗在像現在這種沒有效率的應酬上,睿明臉上還是掛著笑,心裡卻不耐了起來。


  他的外表成了強大的助力,卻也帶來很多麻煩。


  各家前輩都爭著請他吃飯,將自己的姊妹、女兒、親戚介紹給他,連提拔他的大老,也都暗示有個在美國唸書的孫女——


  「你們應該合得來。」


  「我有心上人了。」他的回絕很乾脆俐落。


  但是這些千金小姐、名嬡,似乎沒有放棄的跡象,有時露骨得讓他困窘不已。


  尤其是楊雨卿。


  她公然以他的代言人自居,甚至造成媒體誤解,開口閉口就是:「我和丹尼認為……」、「我們的意見……」、「我想丹尼的意思是……」、「這個我和丹尼私下討論一下……」


  其餘追求他的女人跟她比起來,真是矜持極了。


  「楊小姐,我和你的意見沒有關係。」他終於板起臉孔,「你的意見不代表我的意見。」


  爆滿的記者會,因為睿明難得嚴厲的話,肅穆了幾秒鐘。


  「情人吵架嗎?」八卦雜誌記者發問。


  「我和楊小姐只是同僚,沒有任何私人情感關係。」他嚴正的聲明。


  雨卿僵在講台上,這個好風度、好脾氣的男人,居然敢當眾給她沒臉?!


  「丹尼,你胡說什麼……」她不太自然的笑笑,「我們是好夥伴不是嗎?」


  「我跟黨的每一位都是好夥伴。」他看都不看雨卿一眼,「我跟楊小姐沒有任何私人情感問題,也請楊小姐不要再代我發言。再者,我是鐘睿明,在台灣這片國土上,不叫丹尼。謝謝各位。」


  當天的新聞題很勁爆,幾乎都環繞在這件烏龍緋聞上面。


  媒體記者本來就很受楊雨卿的氣,剛好趁機報仇,大大的嘲弄了女王一番,甚至有攝影記者將雨卿氣得面孔扭曲的樣子照了下來,附上嘲笑的說明。


  雨卿把報紙撕爛,像是困獸一樣走來走去,氣得必乎冒出火苗。


  這個可惡的男人!居然這樣當眾拒絕她?!


  本來看準他個性溫和,待女性慇勤有禮,利用媒體製造既定印象,就可以一步步的慢慢收服他……


  哪知道他外表斯文,內在卻頑固得像頭不解風情的驢!


  她咬牙拉開抽屜,裡頭是她跟新聞販子買下來的照片。


  這個笨男人……難道不知道他的政治生命掌握在她的手心嗎?


  稍後,雨卿的怒氣才緩了些。


  毀了他,對自己也沒有好處。再說,男人就是笨,暗示是看不懂的。畢竟自己總是這麼神聖不可侵犯,宛如高嶺之花,他就算有意思,礙於男人的自尊心,也不想冒險碰釘子吧?


  忖度了一會兒,她又把抽屜關起來。


  暫時委屈一下沒有關係,她決心讓睿明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永遠都屬於她,至今還沒有男人逃得出她的魅力。


  她自信的艷笑起來。


  今天睿明不能回家。


  高雄的夜景盡收眼底,他卻沒有心情觀賞這片翻倒珠寶箱般閃的美麗夜色。


  離玉寒太遠了。


  想帶她來,她偏偏說競選總部的工作人員要吃飯,於是忙碌得像個小主婦,認真的打理起瑣事。


  工作人員都叫她小寒,個個愛上她的廚藝和細心,也不捨得放她走。


  真是啼笑皆非……


  「小姊姊,你在放『長假』。」不是來做苦工的。


  「但是我很喜歡啊。」她正忙著折文宣,「我喜歡大家。」


  「那,喜不喜歡我?」睿明湊在她耳朵邊,輕聲的問著。


  她臉孔染上嬌艷的霞光,越來越無法把他當「弟弟」看待。這樣的引誘,令人心醉又危險。


  「喜……喜歡啊。」她結巴的,「你、你是我……」


  「未婚夫。我知道了,不用說了。你要負責我終生的。」


  「鐘睿明!」她吼了起來,「你你你,我才沒有答應……」


  他的笑聲明朗愉悅,競選總部的人全都裝得很忙,私底下卻愉愉地笑,連嚴肅的真琴都露出罕見的笑意。


  玉寒剛來的時候,人人都納罕讓睿明傾心若此的女子,竟然這樣平凡?!


  等相處久了,她的熱心腸和單純的好意,才溫暖紓解了繁張忙碌的競選總部。


  每當煩熱疲憊的回到總部,她的笑臉和冰毛巾就一起奉上,嬌嬌的聲音誠懇的道。「辛苦了,喝杯茶吧。」


  清涼的麥茶總是等著他們。


  睿明淡淡一笑,也憶起了邀她前來時的情景……


  「真的不跟我去高雄?」他有點失望,「明天是你的生日呢。」


  她呆了一下,「真的嗎?我自己都忘了。」


  「我不會忘記跟你有關的事情。」他掏出一個小小的盒子,「小姊姊,生日快樂。」


  是一枚精緻又簡單的珍珠戒指。


  「你怎麼知道……」她喜歡這只珍珠戒已經很久了,每天搭捷運,都會刻意在珠寶店前面站一下,看看這只珍珠戒賣了沒有從來沒有說過,睿明卻注意到了。


  「我……」她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收。並不是口袋沒有錢買下這只戒指,而是這只戒指的價格必須耗去她大部分的積蓄。


  「收下吧。這還不是求婚戒。」睿明趁她不注意,在她臉頰一吻,「求婚戒用鑽石好不好?」


  「鑽石恆久遠,一顆就破產。」她白了睿明一眼,珍惜的把戒指戴起來,「……真好看。」連戒指的尺寸都知道,睿明放了太多心思在她身上。


  這一夜,睿明沒有回家。


  向來一碰枕頭就睡的她,意外的失眠了。


  看著自己手指上閃爍的溫柔光芒,像是睿明理智雋永卻深沉的關注與愛。


  她突然猶豫,並且亂了。除了「弟弟」這個理由……


  其實她害怕。


  自己這樣平凡不起眼,也沒有任何優點,不管是學業上或是事業上都是失敗者,配不上耀眼的睿明。


  而睿明……她不知道還能抵抗多久…… 


  或者,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


  愛上了他?


  這個事實不禁讓她拉起被單蒙住了臉。她沒有信心,太多的傷害讓她沒有信心。


  剛到她身邊的男人,每個都這樣誠懇溫柔,等得到了自己的心,就粗暴的傷害忽視……甚至背叛。


  其他的男人如此,睿明會……例外嗎?


  她已經放棄擁有真愛的可能性,若是繼續抵抗下去,或許……她和睿明還能用「姊弟」這樣的關係維繫下去。


  這個從小愛護親密的弟弟,她承受不起失去他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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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她梳著整齊的髻,一身保守的套裝,安靜的在電腦前面工作著。有人不斷的拿雞毛蒜皮的小事煩她,總是從容不迫的將問題解決了,然後繼續她眼前的工作。



  她叫做鄭真琴,三十八歲,忠心耿耿的跟著梁立委十六年,從年少被誣賴恥笑是議員的情婦,直到年華老去,梁議員成了梁立委,流言自動消失,她仍穩穩的坐在秘書的位置,一直都是梁明書最得意的助手。



  多年的習慣改不了,她仍然稱呼梁明書為「梁議員」。畢竟從縣議員起家,她就站在他身後了。



  人來人往,許多人來了又去,很多人短暫的成了梁明書面前的紅人,然後跳槽或惹麻煩而消失,只有她,誠誠懇懇的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冷眼看著競相爭媚的助理們。



  年輕女孩背後叫她老處女,她不在意。在她眼中,這些女孩不過是純觀賞的花瓶而已。

  當梁明書帶鐘睿明進來的時候,她雖然因為這男孩異樣的美貌和氣質驚詫了一下,卻不甚贊同的皺了皺眉。



  梁先生嫌辦公室的女花瓶不夠多嗎?再找個漂亮的男生來充數?她做著大部分的工作沒什麼,只是可惜有限的經費被虛擲了。



  可沒多久,她發現向來判斷力正確的自己,難得的錯了。



  那位年輕的男孩,成了自己和梁明書的得力助手。不知不覺間,瑣事不再煩她,讓她能在繁複的院會和應酬行程裡,真正的和決策核心小組討論政策。



  這男孩不簡單。她默默的下了評語,卻也不禁可惜著,這樣的人才適合更有野心的政客,而不是梁立委這樣溫吞似的人。



  梁立委啊……她不禁苦笑。在黑暗的政壇,他算是少數有理想、有抱負的立法委員吧?!但是好人不見得有政治上的才能。



  他主攻國際情勢,觀點卻往往狹隘,反應又慢,每每她不知道跟他講解多少次的問政內容,梁立委還是似懂非懂,常常鬧出笑話來。



  少年時佩服他的理想和人品,志願到他麾下,十幾年來沒有怨言,出身軍人世家的她,倒是埋怨了自己的父親兄長,他們不切實際的愛國情操,也誤了自己一生,雖然甘之如飴。

  只是……這個有才能的孩子,也得在這裡誤了十幾年的青春? 還是說……這外表明朗的孩子將梁立委當踏腳石? 政壇忘恩負義的事情太多了。



  她向來冷靜的臉出現了一絲不安。



  在茶水間巧遇,剛好那些圍著他吱吱喳喳的小女生都不在。睿明點頭微笑,她忖度了會兒,開口了:「在梁立委手下工作……委屈你了。」



  睿明望了她一會兒,微微笑,「我喜歡在值得敬佩的人手下做事。」



  「……在他手下做事,將來很難在政壇上有什麼資源可供使用。」



  「要咖啡嗎?」他遞上剛煮好的咖啡,「我個人喜歡孔明,不喜歡曹操。」



  「司馬家呢?」真琴接過咖啡。



  「短命王朝卻換來千古罵名,更不值得,智者不取。」



  兩個人瞭然的笑了笑,真琴這才放下心來。



  後來,他們成了工作上並肩作戰的戰友,辦公室追不到睿明的小女生們,甚至妒恨的中傷,說睿明成了老處女的小白臉。



  「真琴姊,給你帶來麻煩了。」睿明滿懷歉意的說。



  「我都這把年紀了,有什麼麻煩?」真琴揮揮手,「倒是你,怎麼跟女朋友交代? 說清楚的好。治療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敘說導致流言的真相。」



  「……她還不是我的女朋友。說什麼都不肯點頭呢,實在傷腦筋……」他苦笑。



  真琴驚訝的看著他。這個魅力十足的男孩子,也有棘手的時候?



  「我帶來給真琴姊看吧,明天中午一起吃飯好嗎?」他微笑。



  第二天,吃過了這頓飯,真琴沉默不語。



  「這就是你愛的人?」她實在難以相信。



  沒錯,那個女孩長相甜美,言談有禮風趣,一點也看不出來比睿明大四歲……



  但是這樣的女孩子,台北街頭一抓一大把……想想眾多追求睿明的富家千金、政壇美女、明星名模,這個小女孩相形之下,像是樸素的小萆兒。



  「……真琴姊覺得她不夠出色?」睿明笑了,「我從小和她一起長大,她是很平凡、很普通……」垂下濃密的眼睫,「但是,追求我的人是為了什麼呢? 我的皮相? 我的未來性? 這些在玉寒眼中都不算什麼。只有她,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待我始終如一。」



  他燦爛得令人昏眩的笑笑,「我希望有個人,能夠跳脫我的皮相,愛上真正的『我』。我知道玉寒的心是純金般的珍貴,我也相信她是愛我的。只是她囿於年幼的印象,還沒把我當男人,只把我當弟弟看待。會有那麼一天,她會發現我長大了,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

  這樣早熟的孩子,畢竟也有孩子氣的一面。她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



  若是他再長大一點……會是怎麼樣的?她突然湧出這樣有趣的想法。



  當梁立委的秘書這麼多年,其實她已經有些疲憊了。當初的理想只是空談,梁立委並不是個有能力實踐理想的人。



  我能期待這孩子嗎?她自問。



  還能工作到六十歲吧?還有二十幾年可以奉獻……這孩子,全是我下一個效忠的目標嗎?



  她突然拔到了生命的目標,微微的笑了起來。



  回國以後,睿明搬離了梁明書幫他準備的小套房,直接搬到玉寒家隔壁。



  「東區的小套房歙,離你工作的地方又近。」關於這點,玉寒很不解,「住這裡幹嘛?這是老公寓了,搭捷運還得走十幾分鐘的路。」  



  「我喜歡走路。」睿明英笑,「再說,伯父伯母都移民了,你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說到那兩個唷……」玉寒滿腹牢騷,「年紀一大把了,跟人家趕什麼時髦移民?現在好像在坐牢,真的是移民監呢,還一直誇加拿大多好又多好……」



  「玉寒姊姊不是去過了?加拿大很美呀。」他正在客廳等吃飯,玉寒不讓他動手,忙碌的不斷端菜出來。



  「美?很美啦!當明信片看當然美……我不會看照片就好唷?你相信嗎」7—11下午六點就關門!7—1l歙!而且遙遠得沒有人性啊!太陽一下山,整個城像鬼鎮,沒有一家商店開門的。除了在家看電視,還能去哪裡啊?那種沒有夜生活的鳥奪方怎麼住人?讓我死死算了……」



  「你還是最喜歡台灣?」



  「這個亂七八糟的小島是我的家。」她擺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我哪裡也不去,只有這裡適合我。」



  接過添得滿滿的飯,睿明笑了笑,「我為你守護這個小島。」



  「政治家的心願就這麼小啊?」玉寒又忙著幫他盛湯,「我真沒想到你會跑去念政治……我以為你不是當畫家就是當作家。上帝真是不公平,給你好看的外表,給你那麼好的才華,所謂『上帝的寵兒』就是這樣吧?」



  「……我不想當什麼政治家。」他垂下眼瞼,在臉上落下誘人的陰影,「我只是想為你守護家園而已。」



  被他注視的時候,她的心跳居然有點不規律。



  神經啊!那可是她抱過、牽過、呵護過的小弟弟,她在轉什麼邪惡念頭啊?!



  「小明……咳,你長大了……睿明。」她決心好好跟他談談,「其實你要怎樣的女生沒有?何必在我這個老姊姊身上浪費時間呢?你只是被小時候的既定印象限制住了,這是青春期的症侯群,而你應該早早離開青春期了,好歹都二十三歲了……」



  「我要什麼,自己很清楚。」他望著玉寒,美麗的眼睛充滿熾熱的專注,「我不會勉強你的,玉寒姊姊。我會等你準備好,我們的一生都剛開始而已,我不急。」



  我很急。玉寒沒好氣的想。  



  這個才華洋溢的弟弟為了自己浪費這些光陰,會錯過真正的幸福。



  「小明……咳,睿明,你只是沒分清楚親情和愛情而已。」



  「玉寒姊姊,你要說我『戀母情結』嗎?不,我並不缺乏母愛。事實上,我什麼也不缺。就算你不接受我……我也會耐心等候,並不認為是遺憾。因為……能夠專注的愛一個人就是幸福了。我只祈禱你幸福。」



  她該拿這個小弟弟怎麼辦?「……怎樣才能讓你停止這種傻念頭?」決心正面面對問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在他美麗的眼睛之下,她覺得越來越危險了……



  「你接受我,或者有別人給你我不能給的幸福。」



  「我會努力的。」她無力的端起湯喝了一口。



  「接受我?」



  老天,他的笑容讓女人失去抵抗力。



  「不是。」玉寒白了他一眼,「我想辦法找到那個真命天子。」



  睿明沒有感到挫折,只是充滿自信的一笑,低頭喝湯。



  不會有那個人的。既然他回國守在玉寒身邊,那個人說什麼都不會出現。



  他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他面前,所有男人都會自慚平凡。



  「你……笑得好可怕。」但是很誘惑。玉寒覺得很不安。



  「有嗎?」睿明摸摸自己的臉,「玉寒姊姊,我不會傷害你,我是來照顧你、保護你的。」



  「我都這麼大了……還需要你保護?死小鬼。」玉寒瞇了瞇眼睛,「不要裝出那副人小鬼大的樣子,受不了……」她起身去端燉排骨。



  可一進入廚房,她立即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睿明迅速的衝進廚房,玉寒一跳跳到他身上,「蟑螂……好可怕……還會飛……啊——」



  他抱著尖叫的玉寒,哭笑不得。「不需要人家保護?嗯?」



  「快……快打死它啦!」玉寒帶著哭聲叫。



  那只無辜的蟑螂被她的尖叫聲嚇得動彈不得,僵在流理台上。



  「玉寒姊姊,你好不好先下來?」抱著她是很樂意,但是抱著她打蟑螂似乎有點高難度,「這樣我不能打蟑螂。」



  玉寒這才意識到被睿明抱著,她一張臉漲得通紅,飛也似的跳下來,衝出門,顫巍巍的從門後探出眼睛,「快……快把它打死啦!」



  正要處決那只蟑螂,瑟縮的蟑螂抬頭看著睿明,似乎在問:「憑什麼用人類的觀點否定我們存在的價值?我們並沒有侵害你們。」



  這隻小蟲並沒有傷害任何人。他突然動了側隱之心,拿起餐巾紙將蟑螂拎了起來,打開廚房的窗戶,讓它飛了出去。



  「你……放它走?它還會再回來,它……」玉寒不可思議的嚷著。



  「玉寒姊姊,它沒傷害你。」洗了手以後,端起那鍋燉排骨,「來,我們繼續吃飯吧。它也是地球生態的一環,我們沒權利否定它存在的價值……」



  這個弟弟,心慈若此,從小到大都沒有改變過。



  「還氣我不打死蟑螂?」看她大半天沉默不語,該不會為了只小蟲和他發起脾氣吧?



  「你……你這樣子怎麼在政壇生存?」她憂心忡忡,「你的心太軟了,這樣一定會被人家欺負的……」



  原來是為我擔心啊。他的心裡湧起一股暖意。



  「……我對人類,就沒有這麼慈悲了。」他氣定仰閒的說,「玉寒姊姊,你的手藝真好。再一碗。」



  「那當然。為了當個了不起的家庭主婦,我可是下過苦功呢。你知道嗎,我有廚師執照,還有保母執照了!當家庭主婦也是要專業化的……」  



  成功的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睿明微微的笑了起來。



  畢業兩年,玉寒的年紀越來越大,際遇卻越來越落魄。



  工作換來換去,現在在某大出版社當行銷編輯,上面層層峰峰,都拿他們這些小行銷當代罪羔羊。



  但是……能怎麼辦呢?景氣這麼差,有工作就很好了,她不敢奢求什麼。



  老同學步步高陞,連最不看好念中文的阿敏,都已經是呼風喚雨的主編了,就只有她……真是令人黯然神傷。



  睿明更不用說,儼然是梁立委的代言人,甚至得到大老的注意,年紀輕輕已經是媒體寵兒。

阿敏約她出來喝茶,實在意興闌珊,拿什麼跟人家比呢? 但是阿敏的車都停在樓下了,她只好胡亂的拉件衣服來套上。



  「我是請你喝茶,不是拉你去斷頭台。」阿敏沒好氣的白她一眼,「畢業都不是姊啦? 同學會不到就算了,連我們同寢聚會都不到!你搞什麼飛機呀?」



  「……你們本來都是我的學妹,差點又變成我的學姊。現在,……大家都出人頭地了,要不就嫁了好丈夫……你看不婚的阿如連孩子都有了,就只有我……我不知道我在幹嘛!」她差點哭了出來。



  阿敏氣得發怔,抓起點單往她的頭上敲,「我敲死你這混帳東西!你還好意思說?大四那年是怎麼留級的? 為了被破爛男人甩了,連期末考都沒考,不被當才叫做有鬼了!幹嘛念到研二畢不了業?還不是你自己豬頭,跑去幫男朋友做論文,反而耽誤了自己的論文!你是哪點比不上我們? 你倒是說呀!」



  「我……我……」她委屈的扁扁嘴,「我只是想要穩健的愛情,可以平安進禮堂嘛!就算不提學業,畢業以後,大家都有成就了,就只有我……我都快三十了……嗚嗚嗚……」抓起餐巾她又哭了起來。



  「……那是因為,你最想做的工作都不是這些。」認識她這麼多年,眼淚怎麼哭也哭不幹,阿敏反而沒辦法了,「你最想做的還是生兒育女,當個一等一的家庭主婦,對不對?」



  玉寒只是飲泣,沒有回答。



  長歎一聲,阿敏不是不感慨的,「笨寒哪.你的願望何嘗不是我的願望? 只是我沒你天真,這世界上哪有長期飯票這回事?」



  「怎麼會沒有?」她不服氣的擦乾眼淚,「我爸媽結婚三十二年,到現在還是恩愛得很,我媽可當了一輩子了不起的家庭主婦。」



  「就是你爸媽做了錯誤的示範,你才會夢幻的以為每對夫妻都這樣。」



  阿敏老實不客氣的頂回去,「你睜開眼睛看看四周,哪對夫妻跟你爸媽一樣?那叫做異數、奇跡,前輩子燒了好幾台砂石車的好香才有的,懂不懂? 男人都是混帳東西,他們只想要享受免費的女傭、性伴侶、保母、生孩子煮飯燒萊洗衣服的自動化機器人,了不了呀?你這笨蛋單純加到爆的極品!」



  越想越氣,阿敏乾脆一股作氣的發作起來,「當家庭主婦?帶可愛的寶寶? 廢話,我也想啊!只是想到要受豬頭老公的氣,我還不如受豬頭老闆的氣! 豬頭老公給你家用給不給薪水啊? 不給薪水,給不給感謝啊?你慢慢想吧!豬頭老闆還不敢得罪我,該加新就得加薪,該讚美就得讚美,老娘不爽走人,我看他怎麼辦好?!你呀!認清楚事實好不好?極品男人已很少了……」



  「這個我很清楚。」玉寒沮喪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看你才是不清楚!」阿敏索性扯開來講,「你以為娶了老婆的人就是績優股啊?笨寒,這只會讓你身敗名裂而已。」



  「我沒有!」她嚇了一大跳,「我沒有做這種事情!誰啊?是誰?!」



  阿敏瞅了她一會兒,面色緩和了些,「笨寒,我問你,甄瀾仁是不是你的頂頭上司?」



  「甄先生?」她呆了一會兒,「是呀,他很照顧我,出門應酬也照顧我的……」



  「怎樣個照顧法呀?」阿敏快氣歪了。



  「就是……跟廠商和書店經理應酬,都會帶我去呀。他還說,應該要跟這些人打好關係、拓展人脈……」



  「拓你的大頭啦!」阿敏想拿起點單,發現讓服務生收走了,要砸咖啡杯,她又還沒喝完,「哪個女性行銷要去應酬這種鳥玩意兒?你是不帶大腦出門是嘛?你知道甄瀾仁出去都怎麼講的?他都說這個小行銷是他的小情婦兒,把你形容得多麼不堪!出版界就這麼一點點大,你這種名聲怎麼嫁得出去……」



  玉寒像是挨了一記悶雷,莫怪公司的男同事閃她像是閃瘟疫一樣,女同事連跟她同桌吃飯也不願意……



  「阿敏!我沒有我沒有……」她幾乎號啕大哭,「我沒有啊……」她突然靈光一閃,「難怪……難怪每次他都要我喝酒,喝很多很多……」



  「……灌你這海量,他真是找錯人了。」阿敏這才鬆了口氣,知道這個流言以後,寢食難安了很久,老同學畢竟還是單純模樣,又不禁憐惜起來,「沒吃虧就好,流言久了自然就平息了......」



  「但是我什麼也沒做啊……」她壓低哭聲,怕給老同學太難堪,「你知道我的個性的,有人搶男人我都直接送了,我不會搶,我怕搶……我沒有對他有任何暗示的,我沒有……我也穿得很規矩,我沒做任何壞事……」



  「叫你做,你也做不來。」阿敏掏出手帕,出門已經預留半打在皮包裡,「我冤枉你了,對不起……乖乖,快別哭了。我是擔心你,怕你太寂寞了做出傻事來……」



  「我沒有那麼寂寞!」她嚷了出來,「最少……」



  最少有睿明陪著她。



  愣了一愣,自從睿明回國以後,她發現自己不再覺得愛情有那麼重要了。



  那家庭呢?睿明天天回來吃晚飯,在她家裡讀資料、寫演講稿、看公文到深夜。甚至他有她家裡的鑰匙,要回自己的住處都輕手輕腳的自己回去,不吵醒淺眠的她。



  她也有睿明的鑰匙,常常過去幫他打掃家裡、燙衣服,睿明總是滿懷感謝的幫她洗碗、拖地板。假日兩個人一起去買菜,睿明也堅持所有的菜錢和水電、瓦斯費都要出……



  「小姊姊你照顧我,絕對不只這些小錢。」他很堅決的搶去帳單,「是你不肯收我的養家費的,我浪費你的水電、瓦斯,這錢再不讓我出……你不當我是家人?」



  她實在很拙於爭執,只好由他。



  寂寞嗎?不,她一點也不覺得。但是……她對睿明是不是依賴得太深了?



  「喂?喂喂喂!笨寒?你中邪啦?別嚇我效!」阿敏看她臉色慘白,握著手帕的手不斷發抖,怎麼著?沒聽過她這老同學有羊癲瘋啊?「要不要去醫院?喂!」



  「阿敏,去醫院治得好依賴症嗎?」她緊張的抓住阿敏。



  「啥?」阿敏糊里糊塗的聽她這單純的老同學顛三倒四的敘述,饒她組織能力好,也好半天才搞懂了她的意思。



  「你是說,那個帥到瀧澤秀明加金城武都比不上的大帥哥,這幾年都陪在你身邊?」阿敏吼得整個咖啡廳彷彿為之震動,「……你這兩年搞什麼鬼啊?這種極品居然讓他住在你家隔壁你不啃了他?讓他求婚N次你還拒絕他?」



  玉寒瑟縮了起來,「……他、他是弟弟呀……」



  「弟三小?『弟弟』會這樣無怨無悔的守候嗎?我那鬼弟弟怎麼只會跟我伸手要錢?更不要說你們連十六等親都搭不上邊...」



  「阿敏……形象……你、你,你是知名出版社的主編欽……」玉寒被她的怒氣薰得快枯萎了。



  「遇到你這不世出的笨蛋,我還他X的形象咧!」



  服務生想上前勸她放低音量,一看到她濃重殺氣的眼神,馬上改口,「小、小姐……還要點、點什麼嗎?」聲音發抖得像是得了瘧疾。



  「滾。」阿敏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字,繼續抓著老同學痛罵不已。



  被罵得頭昏耳朵痛,阿敏才意猶未盡的放她回家。



  玉寒回到家後,呆坐到天黑都忘記點燈,待睿明回家一開燈,發現她坐在黑暗中,嚇了一大跳,「怎麼了?」



  這次她沒有哭,楚楚可憐的抬頭,卻比哭泣更讓人心疼。



  「發生什麼事情了?」



  玉寒張開口想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能跟睿明說嗎?過度依賴總不是辦法,總有一天,他會有自己的真命天女出現。



  那時候……她怎麼戒除這樣的依賴性?不能在他面前哭,不能對著他抱怨。



  「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午哭了一場,回家反而哭不出來。



  未盡的眼淚悶在心裡,總覺得自己似乎因為單純被暗算了。



  阿敏說,許多居心不戾的上司最喜歡挑辦公室清秀的乖乖牌搞這招,先放流言孤立小女生,然後關懷呵護備至,小女生往往就這樣入了狼口。



  好在她神經夠大條,酒量又好。



  可單純就該被欺負嗎?她覺得這個世界如此險惡,應付不來。



  振作了一下,她才道。「你餓了吧,我去做飯。」



  「小姊姊,我們可以到外面吃。」睿明知道她的個性,若是她整理好了,不會瞞他,只是她還沒整理好。



  「我想做飯。睿明,原來哭不出來是這種感覺。」她勉強笑笑,「一定是我以前哭太多了,把眼淚的配額用完了。」



  擔心的看著她的背影,他一直拿她沒辦法,太心疼、太在意,連一點點勉強都不願意……



  走進廚房,她看到一個會飛的黑影……停在流理台上。



  下一秒,她的尖叫聲幾乎觸動火災警鈴——



  睿明衝進廚房,玉寒馬上跳進他懷裡。



  驚懼啟動了她的淚閥,她邊哭邊叫:「哇嗚——連蟑螂都欺負我!豬頭上司算計我,連蟑螂也欺負我!我不要啦!討厭討厭討厭……通通欺負我,為什麼啦!嗚嗚嗚……哇——」



  聽她邊哭邊嚷,大略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睿明耳朵微微發紅,又馬上恢復鎮靜。「乖,不哭不哭,小姊姊不怕,我打死他......」



  說真話,他有點感激這只適時出現的嶂螂,不怎麼忍心打死它。



  「還不快走。」他心裡輕輕的念,「再不走,真的得打死你了。」



  蟑螂像是聽懂了,晃了晃觸鬚,「颼」的一聲,擠過窗戶狹窄的縫隙,不見了。



  他有些傻眼。



  是的,他對生物比較慈悲,對「人」就沒有這樣好的待遇。



  輕輕哄著哭個不停的小姊姊,他的眼睛,出現了難得的煞意。 




 





第3章



  睿明默默的運用關係瞭解了玉寒傷心的緣故,臉上平靜如常,心裡卻翻湧著想殺人的暴力。 



  算計他的玉寒?哼。



  知道她在出版社受的委屈,更讓他火上加火。



  只是大選將至,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梁立委被刺。



  這件事情驚動了政壇和整個台灣,因為梁立委的形象一向良好,同儕關係頗佳,加上他這票長袖善舞的幕僚……



  就算全台灣的立法委長都被槍殺光了,也還輪不到他。



  只有在場的睿明等人心知肚明,梁立委是被躲避槍擊的黑金議員連累,這才挨了致命的一槍。



  這一槍,讓所有的幕僚心都涼了。大選的準備都已部署完畢,就在這個時候,梁立委性命垂危。



  接受了黨內大老的緩頰後,決定不對媒體透露真相。



  他們愁眉不展的回去商量對策,然而梁立委的妻子過世已久,孩子還在念高中,「代夫出征」、「代父出征」都不可能,兄弟間也沒有從政的意願……



  這時,黨內大老卻來拜訪梁立委辦公處,授意要睿明代替梁立委參選。



  他嚇了一大跳,「這萬萬不可。我才剛滿二十五歲,歷練還嚴重不足……」



  「除了你,還有誰能善用梁立委的資源?」大老定定的看他,望著他無畏的眼神,很是滿意。



  注意這個能幹的立委助理很久了,只是沒想到他的出道是這樣感傷的開端……



  大老很快的拋開無謂的傷感說:「睿明,也是你該回報梁立委知遇的時候了。」



  這擔子,太沉重。



  「真琴姊,我選不上。」他試著說服梁立委的秘書,「我沒有顯赫的政治世家背景,只會讓梁立委的資源流失殆盡……你能不能說服黨內,再推派一個人來接收?我實在……」



  「你選得上。」真琴推了推眼鏡,「你有領袖魅力。相信真琴姊這些年的識人眼光,不要讓梁立委走得不安心。」



  之後,他考慮了一整天,才憂愁的到醫院探視。



  陷入彌留的梁立委身上插滿管子,像是要敘說什麼的看著他。



  「梁立委,你趕緊好起來。」他從來不想走到幕前,「大老居然要我代你參選。」



 梁立委的眼睛出現了笑意,軟弱的手顫抖的抓住他,他難過的緊緊握住。



 「都……拜託你了……」他微弱的發出氣音。



 幾個小時過後,他含笑闔目而逝,享年四十九歲。



 這個擔子,如此沉重。



 梁立委的幕僚幾乎都留了下來,在哀戚的氣氛中,反而更有堅強的戰鬥意志。



  順理成章的,真琴成了他的秘書,而他的任務,就是當選立法委員。



  爆炸而戲劇性的轉折經過了媒體的渲染,這個年輕而充滿魅力的繼承人,馬上成了媒體競相追逐的焦點,未當選已經先轟動。



  他比以前加倍忙碌,雖然心疼玉寒被可惡的上司欺負,只能托出版社的大老闆照顧玉寒,等待大選結束以後,再慢慢處置甄瀾仁這無恥的色狼。



  沒想到,在他忙碌的當口,大老闆又出國參加書展,按捺不住的甄瀾仁竟在辦公室就對玉寒毛手毛腳,把她嚇得奪門而出。



  還來不及控訴他的罪行,甄瀾仁已先下手為強,把她以「不適任」的理由,開除了。



  「是你……你對我……你想欺負我才開除我的!」她氣得哭嚷。



  「誰看到了?」甄瀾仁瞪大他的金魚眼,「被開除就想誣賴我?不知羞恥的女人!不檢討自己的工作能力,只會靠美色誘惑男人。我告訴你,年輕女孩子不要以為張開大腿就永保安康,男人是會膩的!」他提高聲量,整個辦公室懷疑輕蔑的眼神頓時全投過來,「工作不力就算跟大老闆上床,也保不住你的!」



  她突然希望有阿敏毒辣的舌頭,可以反駁回去。但是純真的她,卻含著眼淚氣得發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掙扎半天,她抽噎說道:「……你、你歪曲事情,你胡說八道!你……你……你會有報應的!」哭著跑了出去。



  想到家裡只有她一個人,睿明又都忙到很晚……



  她真的是孤獨的。



  一口氣買了五瓶伏特加,一面哭一面喝,這個時候就痛恨自己過人的酒量,怎麼喝都喝不醉。



  醉了就可以倒頭就睡,但是她吐了三回,還是滿腔怨毒,睡也睡不著。



  「睿明,你在哪裡?」喝醉了讓她渴望一點溫暖,她哭著打電話給他,到底只有這個親密的「弟弟」在身邊,誰也不可靠。



  連爸媽都丟下她移民了。



  「我在辦事處,還走不開,怎麼了?」聽她的語氣非比尋常,他也緊張起來。



  「我去我你,你不要走唷!不要拋下我唷!」



  跌跌撞撞的拎起錢包就出門,因為喝了酒感覺燥熱,她一件件的脫衣服,幸好載她的是個女程計車司機,可也看得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小姐,別脫了……」看她醉得不像話,到了競選總部還不敢放她下來,「你到底要找誰?」



  「讓我下車!」她杏眼圓睜,柳眉倒豎,「我要下車!」



  「告訴我你要我誰,我去叫他來接你……」女司機好聲好氣的勸著,「小姐,你醉得走不動了,還是讓人來接吧。」



  試著爬起來好幾次,又頹然的倒在座椅上,玉寒才不甘願的承認,自己是喝多了。「叫……叫睿明來接我……」



  在競選總部忙碌的睿明正掛心玉寒,此時神色慌張的女司機進來就問:「哪位是睿明?他女朋友醉了,在我車上,快來接她吧……」



  他霍然站起來,「……對不起,各位,我有點私事要處理……今天也晚了,會就開到這裡吧。」



  真琴瞭解的點點頭,「快去吧。」



  睿明抱歉的致意,然後匆匆忙忙的跑出去,一看到計程車裡脫得只剩胸罩和裙子的玉寒,險些昏倒。



  到底怎麼了?海量的玉寒竟喝得這麼醉?濃重的酒味簡直要嗆死人。



  「小姊姊!」他責難的喊了一聲,「是怎麼了?為什麼……」



  「睿明……」半裸的她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我被開除了……那個……壞人!他罵我……我沒有、我沒有跟大老闆上床!」



  他無奈的坐進計程車,「麻煩載我們回去……小姊姊,沒關係,秀秀喔,睿明幫你打壞人,像是打蟑螂一樣……」



  「要讓他黏在牆上!扁扁的黏在牆上!」她醉得開始胡說八道了。



  「好好好,一定讓他像拖鞋打過的蟑螂一樣,黏在牆上掉不下來……」



  「他……壞人!一直拉我衣服……摸我……我不讓他摸,他還用力扭我的手!」



  看她手腕上的瘀青,他又是心疼又是怒氣,一面幫她揉,一面輕聲哄她。



  甄瀾仁,你好死了。等著下十八層地獄再搭電梯下個十八層吧。



  「……把衣服穿上好不好?」她差點連胸罩都脫了,等等怎麼下車?



  「好熱……惡……我想吐……」



  饒是司機技術好,在路邊緊急煞車,她最後是吐在外面。



  可開不到十公尺,她又要吐了。



  停停開開,女司機百般無奈,「先生,她捱不到家了。你我個地方讓她體息一下,吐在車子裡是沒什麼,但是小姐這樣醉,需要洗把臉躺平。照現在看來,起碼還有半個小時車,她捱不住的。」



  睿明點頭,苦笑的看著閃著俗麗霓虹燈的賓館,想想也別無他法。



  費了好大的勁兒還是沒辦法讓她穿上衣服,他只好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玉寒的身上,女司機看他攙扶爛醉的玉寒吃力,便下車幫忙。



  玉寒手臂纏抱住睿明,披著的外套滑了下來,女司機無奈的撿起來,跟著他們進去。



  他們沒有聽到細細的一聲「喀擦」。



  那是相機快門的聲音。



  一進了房間,玉寒又是一陣狂吐,坐在浴室裡頭軟綿綿的,睿明想扶她都扶不起來。



  垂肩的秀髮沾了些嘔吐物,小臉蒼白著,可憐兮兮的大眼睛朦朦攏朧,蒙著一層淚光。睿明忙著用熱毛巾幫她擦臉,她望著睿明一會兒,酒稍稍清醒了一些。



  「我要洗澡。」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小明,出去。我要脫衣



服了……」說著就開始解裙子的後扣。



  睿明倒是為難了起來。醉成這樣不洗個澡不行,可放她一個人在浴室又不放心,但是……



  他總不能幫小姊姊洗澡吧?



  等玉寒的裙子一脫下來,他火速的離開了浴室,心臟不聽話的怦怦直跳。



  小姊姊的身材……真是不可思議的完美。穿上衣服看不見,脫下來才知道她有一雙線條優美的大腿,纖細柔軟的腰肢,還有呼之欲出、嬌小卻豐滿的嬌雪胸脯……



  下一秒,他立刻罵著自己興起的邪惡念頭,努力克制自己。出來得匆忙,不然還可以看看公文、背背演講稿,冷靜一下。



  看個電視吧,才一打開電視——



  哇勒,是A片?!



  活像提著汽油救火似的,他迅速轉台,還連轉了三台才跳到正常頻道,他的腦血管都快炸了。



  心不在焉的看著了無新意的新聞,向來冷靜自持的他,不斷的瞄著浴室的門心猿意馬。

  他不是柳下惠,只是有所堅持而已。但是隔著門,裡頭是他愛了二十幾年的女人哪……

  掙扎了很久,發現浴室靜悄悄的。



  該不會溺水了吧?

「小姊姊?」他輕輕敲了門,沒有回音。這種沉默令人感到恐懼。更用力一點敲門,回答他的仍是只有寂靜。



  「小姊姊?!」他扭開門把進浴室,竟發現玉寒睡在浴缸裡,水波蕩漾下,若隱若現的嬌白胴體、朦朧的粉紅……分外誘人。



  一步步的走向她,他的理智也一點一滴的崩潰……



  直到看到她脖子到前胸的三道深紅印子,像是一盆冰水般澆醒了他——



  這是……那混蛋想對玉寒用強留下來的無恥爪痕吧?!



  如果,這時他趁玉寒醉的時候,做出遺憾終生的事情……



  那他跟甄瀾仁那禽獸有什麼兩樣? 不但損壞玉寒對他的信賴,他們長久以來親密而穩定的關係,也會因此崩壞了。



  他會因為一時的衝動,永遠的失去玉寒。



  一想到如此嚴重的後果,滿腔的火熱突然熄滅,只剩下濃重的悲傷。



  「小姊姊?小姊姊!」輕輕搖著她,「你不能睡在浴缸裡……會感冒的。」



  玉寒含糊咕噥幾聲,又沉睡過去。



  最後,睿明只好把她從浴缸裡「撈」出來,用兩條大浴巾裹好,雖然過程讓他臉紅心跳,但還是提醒自己,不要做出衝動而有破壞性的舉動。



  她安寧的睡顏幫了不少忙,望著這樣溫柔的臉龐,他不忍心破壞這樣的靜謐。



  隨後,他讓她趴在自己膝上,輕輕幫她吹乾頭髮,心裡充滿柔情蜜意。



  愛上這樣迷糊又遲鈍的小姊姊,是自己的錯吧?! 



   但是這樣的錯誤,多麼甜蜜……



  幫她蓋好被子,正想到沙發上睡一下,玉寒突然抬起頭來,迷迷糊糊的望著他,「睿明?」



  「我在這。」



  「這裡。」她拍拍旁邊的頭,「這邊睡,我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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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小明,你最喜歡誰?」



 「我最喜歡媽媽。」



 「最愛的人呢?」



 「我最愛小姊姊。」



 第一次聽到時,媽媽很訝異。



 這一年,鐘睿明五歲,美麗得像是降臨凡塵的天使。他們鐘家三代經商,一直都是殷實的生意人,父母、親戚相貌都普通,生下睿明的候時,全家驚歎不已。



  若不是出生時勇敢的爸爸去陪產,真的會懷疑這孩子抱錯了。



  才剛出生的睿明,雪白粉嫩,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著,還不等醫生動手,就微微的笑了。



  而這一笑,慘白的產房瞬間充滿光亮柔和的氣氛。



  篤信天主教的醫生連忙跪了下來,口罩後面悶著聲音嚷:「這是神跡啊!天使降臨凡塵了。」



  這樣美麗的孩子漸漸長大,乖巧又聽話,是家人寵愛的驕傲。



  鐘媽媽生下睿明的時候已經三十五歲了,是家族企業正蓬勃的時恨,這個能幹的大媳婦,幾乎是做完月子就馬上投身到忙碌的辦公室。



  對於照顧睿明,除了保母以外,隔壁的好友也幫了不少忙。而睿明口中的小姊姊,就是好友的獨生女,還比睿明大四歲。



  鐘媽媽心想,五歲的孩子懂得什麼叫「愛」呢?不過是日日相處,覺得特別親密罷了。她很快的拋諸腦後。



  過了幾年,睿明出落得更清秀飄逸,漸漸有了少年的模樣,雖然是讓人幾乎要停止呼吸的清麗。爸爸常擔心他會被變態騷擾,早早就送他去學空手道。



  雖然懂事聽話依舊,可母親的心裡總是懷念那個大老遠喊著「媽媽媽媽」的小小睿明。



  「小明長大了,都不說最喜歡媽媽了。」工作了一天癱在沙發上,即使兒子貼心的到客廳溫書陪她,鐘媽媽還是忍不住任性了一下。



  剛上國中的他,笑起來有少年的早熟,「媽媽,我最喜歡你。」



  「最愛誰呢?」



  他低下頭微笑著,輕輕撫著書頁,「我最愛小姊姊。」雖然羞澀,還是大方的承認了。



  鐘媽媽這才覺得問題有點嚴重。



  小明才剛進入青春期……傾慕異性是正常的。小姊姊就住在隔壁,當然近水樓台……



  看看才十四歲就要跟自己一樣高的兒子,她不安的去好友商量。



  瞭解之後,好友卻笑得前俯後仰,「小明終於對你說啦?他早跟我家玉寒說過了,要玉寒等他長大,千萬不要交其他男朋友。」



  「玉寒怎麼說?」發現自己早熟懂事的兒子也有孩子氣的一面,她也忍不住笑了。



  「玉寒說……」好友笑得擦了半天眼淚,「『小鬼,誰理你?』不過佩真,你家小明是有志氣的,他說:『現在的確是小鬼,但我會長大到不是小鬼的年紀。」



  少年少女真是可愛,這世界因為有他們,才顯得有希望。



  睿明高中的時候,鐘爸爸為了拓展事業,決定舉家搬到紐約去,愛家的他不允許發生家族分散的可能性,堅持不讓睿明獨自留在台灣等著考大學。



  「孩子,」鐘爸爸雖然嚴厲忙碌,對睿明的關懷沒有少過一點點,「你的資質不該在台灣浪費。在美國的話,你早該上大學了,台灣讓你連跳兩級,就有人質疑你是特權分子,這是什麼道理?



  「爸爸媽媽從來不限制你將來想做什麼,就算當藝術家、學者,鐘家難道養不起一個天才?我們真的不忍心看你的才能在台灣浪費了……拓展事業是真,但是有部分的理由也是為了你呀……」



  酷好閱讀藝術的睿明沒有走上當初興趣所在的道路,卻為了父母的明智感佩終生。



  但是還年少的他,愁眉多日,鐘媽媽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摟摟他的肩膀。



  「媽媽,」長大的他已經比母親高出一個頭,「我知道你和爸爸的苦心……只是我放不下……我放不下玉寒。她的功課不好,都靠小聰明死背,沒有我盯著她唸書……我怕她大一上就死當了。」



  第一次,媽媽聽到睿明叫小姊姊……「玉寒」。



  這孩子……從五歲到十五歲,心思居然純一至此?!



  「那你現在還是最喜歡媽媽……最愛小姊姊嗎?」



  他的臉淡淡的紅了起來,微微笑著,羞澀卻坦白的承認:「嗯,我最愛玉寒。」



  真是不可思議……



  時光並沒有淡化他對玉寒的想念,在美國,個性開朗的他很快有了一大群不同國籍的朋友,美國的少女美得驚人,像是盛開的玫瑰般芳香馥郁,熱情如火。



  若是有個金髮的媳婦……鐘媽媽和鐘爸爸都有心理準備了。



  但是睿明卻淡淡的,無視於性別的存在,相同的友善,也相同的保持禮貌的距離。



  「就算你的對象是外國人……你知道爸媽的,我們不是那種頑固的老頭子、老太婆,只要你喜歡……」



  「我只愛玉寒……」睿明露出燦爛的笑容,「弱水三千,我認定那一瓢了。」又低頭去看他的莎士比亞全集。



  這下子,鐘媽媽真的有點頭昏了。



  她和丈夫都是實際的生意人,最大程度的情話就是:「好想你唷」、「親一個」,這兩句用了將近三十年,還是一樣好用又簡單。與其浪費時間談戀愛,不如拿來賺大錢。他們看報紙不看書,完完全全實踐生意人的根性。



  三代從商,從祖父那代就沒人有過小老婆,風花雪月全無,可以說遺傳細胞裡頭沒有半點浪漫多情的細胞,人人長相普通,致力於家族和台灣經濟。



  可這孩子……多情多才若此……



  難道真是「歹竹出好筍」?



 「真的不是醫院抱錯孩子給我們?」她問丈夫。



 「你怎麼問這個?」丈夫皺起眉,「上哪兒找這麼好看的小孩替換?你發燒啦?生完你還抱了半天才昏睡過去,養了這麼多年,懷疑啥?」



  她無力的垂下雙肩,「這樣我懂了……不是醫院抱錯,只是上帝送錯了……送了一個天才型的情聖給我們……」



  她真不知道該哭好,還是該笑好啊……

 
 







第1章



  失戀不是世界末日,對吧?!



  只是世界末日是一了百了,失戀還得花上好幾個禮拜或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慢慢療傷而已。



  玉寒擤了一下鼻子,想到跟著學姊叛逃的男朋友,不禁悲從中來,抱著抽取式衛生紙哭了起來。



  司空見慣的室友帶耳機的帶耳機、睡覺的睡覺、超作業的趕作業。玉寒的面前有三瓶一千C.C.礦泉水,都是室友們的愛心。



  「讓她早哭完早了事。」她們喟歎著,「哭完又是一尾活龍了。」



  玉寒的戀愛運真的不普通的「賽」,不知道她是下意識的篩選過,還是紅鸞帶煞,總是有辦法遇到爛男人。室友們悄悄的做了一張表,將那些爛男人列入名單內,詳細的寫下劣跡。這份黑名單在T大女生之間流傳,跟善書一樣,不知道造福了多少少女免入虎口。



  說起來,孟玉寒倒是犧牲小我的先烈了。不過,先烈就算哭聲震天,這點小小的噪音和她的英勇事比起來,也顯得微不足道。



  只是這次她也「賽」得有剩。好不容易得到白馬王子的青睞,沒想到學姊一哭、二鬧、三上吊,外帶脫衣陪睡,就把她的白馬王子拐跑了。



  越想越傷心,她拿起礦泉水咕嚕咕嚕的補充一下水分,稍事體息,準備繼續轟炸室友的耳朵。



  「玉寒!」這尖利的嗓音讓室友們險些掩耳而逃,而玉寒這失戀女王鍛煉得宜的耳朵,也不見得承受得了廣播電台的高分貝。



  只見那廣播電台連門也不敲就衝進她們小小的寢室,將哭得發昏的玉寒搖得更暈,「玉寒玉寒玉寒……你太不夠意思了,這麼帥的男人藏起來不給人看的啊?你上哪兒把來的?天啊天啊,居然藏到今天……是不是朋友啊你?居然連我都不知道!」



  誰跟你是朋友啊。全寢室的人心裡共同罵了一句。



  骨頭快被搖散的玉寒頭昏眼花的問:「什麼?」



  「訪客!你有訪客!是一個……喔上帝……他是奇跡,是女人夢想的救星,阿!我早就看厭了校園那群丑猴子……這麼帥的男人,是生來洗滌女性心靈的……」她雙手緊握,虔誠的像在祈禱。



  「有瀧澤秀明那麼帥嗎?」室友有人用廣播電台最喜歡的男明星諷刺。



  「在他面前……瀧澤秀明算什麼。」廣播電台倒豎起眉毛。



  能讓見多識廣的廣播電台這般陶醉……連自己最喜歡的美少年都唾棄……



  室友們對看了一眼,將蓬頭垢面的玉寒從床上拖下來,拿梳子的拿梳子,拿毛巾的拿毛巾,另一個已開始開衣櫥找衣服。



  「……人家在等了,不用打扮了啦。」廣播電台卻拿出口紅開始塗。



  「司馬昭。」室友咕噥了一聲,「玉寒,快啦!有人虎視眈眈了,你還賴著幹嘛?」



  如果玉寒的春天真的大駕光臨了……最少她們這群倒楣的室友,耳根子可以清靜一點。再說,大家也好奇是怎樣的帥哥可以讓廣播電台塗口紅。



  簇擁著玉寒到交誼廳,才發現今天人特別多,似乎宿舍的女生全員到齊,而且異常的安靜……



  一看到訪客,她們也突然沒了聲音。



  真的,瀧澤秀明算什麼!



  眼前這位美男子穿著合宜的西裝,眼睛看著窗外的綠意,臉孔線條優美不用說,漂亮的男人還會少嗎?但是漂亮又氣質獨特的男人,幾乎找也找不出來。



  他是這樣的溫和、這樣的燦爛,靜靜的微笑,連空氣都為之清澄。什麼話也不用說,就讓人滿心仰慕和信賴。



  無懈可擊的身材和臉蛋都只是基本要件,重要的是這樣的沉穩無侵略性,卻讓人覺得可靠信賴的氣質,沒幾個男人有啊!



  這樣寬闊的肩膀,讓人想要靠在上面受保護……



  玉寒的春天也太極品了吧?室友們心裡湧出相同的疑問,跟她同學這麼久,這號人物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在女同學們交織著愛慕和欽羨的眼光中,玉寒走上前,望了訪客幾秒鐘,重重的在他肩膀上一捶——



  「噫!」所有女生都叫了起來,聲音意外的整齊。這個女人……居然忍心捶打優到不能再優的帥哥!



  「小明,你嚇人啊?」玉寒眼睛腫得跟核桃一樣,幾乎睜不開,「什麼時候回國的?電話不會打一下,手指骨折啦?」



  帥哥笑了,笑容燦爛得讓人眼前出現眩光,「……我急著想見你。去年夏天到現在,我又足足一年沒看到你了,玉寒。」看她面有淚痕,很自然的拿出雪白的手帕,玉寒也很自然的接過。



  「叫姊姊啦,沒禮貌。」她老實不客氣的用他手帕擤鼻子。



  「……我已經不是小鬼的年紀了。」



  旁觀的女生不由自主的點頭。他若是小鬼,這世界沒有男人了。



  「等你七十歲,我也七十四歲了。你永遠是小鬼啦。」玉寒沒好氣的說,「梳這什麼難看的頭,好像老男人。」她老實不客氣的將他往後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弄亂。



  髮絲凌亂的帥哥……性感到不能再性感……眾女生們一起停住了呼吸……人人心裡湧出謀殺玉寒敢而代之的念頭。



  我也想摸帥哥的頭啊!心裡的吶喊若是聽得到,交誼廳一定震耳欲聾,繞樑三日,不絕於耳。



  「你不是在華盛頓當國會助理?跑回來幹嘛?我聽鐘媽媽說,你忙得連睡覺的時間也沒有,怎麼有空回國?」



  「你知道梁明書嗎?那個立法委員?他帶遊說團到華盛頓,跟我相談甚歡。我答應了他的邀約,回國當他的助理。」



  玉寒張著嘴,更粗暴的扁了他一下,「你瘋啦?放棄讓人眼珠子掉出來的高薪和福利,跑來當破爛立法院的小助理?這裡沒有千萬年薪和辦公室等你啦!笨蛋!」



  「玉寒姊姊……」他的微笑總是可以化解玉寒的怒氣,「這裡是我的家……因為你在這裡。」誠摯的專注令人無法抗拒,「能夠讓你生活得更快樂一點,年薪和辦公室都不算什麼。我是為了你回來的。」



  「我?」



  「是呀。」他的語氣再自然不過了,「玉寒,除了回國當立委助理之外,我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嗯?」



  「玉寒姊姊,請你嫁給我。」



  「喔——」這次眾女生們真的都出聲音來了,大到簡直上達天聽。



  所有人都緊張的等玉寒回答,只見她瞪著睿明好一會兒,才道——



  「你剛下飛機就染登革熱啊?燒得不輕嘛。我不嫁小鬼的。再說,你是我弟弟唉,本人沒有亂倫的興趣。」 

去他的什麼亂倫!這麼帥的「弟弟」就算亂倫又怎樣啊?人人心裡一陣臭罵和腹誹。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睿明心平氣和的解析。



  「在我心理上有。」玉寒老實不客氣頂回去,「你不記得啦?小時候你想出差的媽媽,是我抱著你睡覺的。」



  「現在也可以啊。歡迎。」他美麗的笑容滲入一絲邪惡,顯得分外魅惑。



  「你在國外好的不學,倒學了那些臭男生的爛招數。」玉寒還想數落,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這才發現從昨晚開始什麼都沒吃,現在都下午三點了,「我餓了。」



  「帶你去吃飯?」他將玉寒的手牽過來,搭在自己臂彎,「餓了心情會更不好,又失戀了?」



  「不要說『又』!這樣好像在詛咒……嗚嗚嗚……小明,學姊搶找男朋友……嗚嗚嗚……前天我寄給你的e—mail你有沒有收到?嗚嗚嗚……」



  「有,我上飛機前收到了。時間很緊,來不及回信。乖,玉寒姊姊別哭了……」他耐心的哄著,又掏出乾淨的手帕給她替換,「吃日本料理好不好?我記得你很愛吃生魚片,現在又是鮪魚季了……」



  看著他們相依偎的背影,擠滿人的交誼廳安靜了好一會兒。



  「她哭三小?」終於有人沒好氣的叫了起來,「跟那個拋棄她的笨蛋男人比起來……就像是天上美麗雲和地上的爛泥巴。她為了爛泥巴哭,拒絕雲的求婚?白癡啊!」



  「她是白癡沒錯啊……」她的室友無力的回答。



  大學同學四年,研究所又住到快畢業,她們深深覺得這個不停戀愛又不停失戀的室友……



  是個勇敢的白癡。



  回到寢室,聽音樂的帶耳機,趕作業的打開電腦,睡覺的爬回被窩。



  睡覺的阿敏卻覺得自己怎麼都睡不著,「阿如,你耳朵快爛了,耳機拿下來好不好?」睡上鋪的她拍拍阿如的頭,「你覺得這個帥哥能不能終止笨寒的失戀之路?」



  「我還女王之路勒,失戀之路?」阿如沒好氣的回答,「太帥的人難照顧,你等著好了,她又會哭著回來騷擾我們的耳朵。」



  「不是這樣講的啦,」趕作業的安樂得從那堆亂七八糟的程式裡脫身,「被帥哥拋棄總比被豬頭拋棄好吧?起碼啃到帥哥了,最少也賞心悅目過啊!不要奢求豬頭就會比較專情啦,沒那回事……」



  「啃……邪惡安!」阿敏罵著,丟了一本書過去。



  安看也不看,敏捷的偏偏頭就閃過,「聽聲音是紅樓夢。阿敏,你想謀殺找啊?」



  「下次我丟辭海!」阿敏長歎,「唉,可憐的玉寒……『步水成涉,秋心共計一字愁。」』念中文研究所的她總是多愁善感的。



  阿如邊戴耳機邊順口接上,「『少火難炒,食我難解一時餓』。」



  「要吃誰呀?」安嘿嘿的笑。





  「我不吃,笨寒倒是有得好吃了。」阿如吃吃的笑了起來。



  「吼——你們這兩個邪惡到不能再邪惡的傢伙!」 

「好了,別哭了。」睿明耐心的哄玉寒,「再哭下去,就看不到路走了。剩下的明天哭好不好?」



  「哭還有配額的啊?」她沒好氣的說,「你不知道失戀很痛苦嗎?」



  「的確不知道。」他很大力的承認,「我追求的人,還不肯跟我談戀愛,還沒開始,所以不知道失戀的滋味。」



  「誰啊?」哪個笨女人能抗她光芒萬丈的睿明弟弟?



  「你呀。」他笑得讓人毫無防備,從小一起長大的玉寒卻早就免疫了。



  「少來,戀姊情結啊?」白了他一眼,「我知道小明是想逗我開心,但是也不用這樣自我犧牲好唄?男人不要隨便把愛掛在嘴上,女人會認真的。男人就是這樣,隨便說說,一點責任也不想負……」說著說著,她的眼眶又紅了。



  追求她的時候,誰不是滿口甜言蜜語。



  實在是她失戀到怕了……大學四年加研究所一年,幾乎每年失戀個兩、三次,有丟下她出國留學的,有奉兒女之命成婚去的,還有個性不合的……



  這些表面堂皇的理由之下,說穿了,不過是她不肯脫衣陪睡而已。



  開玩笑,能讓她脫衣陪睡的,只有真正的真命天子,還沒經過時間考驗,就棄她而去的人,她怎麼能夠隨便托付自己寶貴的身體?



  剛讓她嘗到失戀痛苦的才子學長,交往前她還謹慎的說了一大堆原則,對方慨然答應,這才放心跟他交往的。



  沒想到……不到兩個月,這王八蛋就讓博士班的學姊拐走了!只因為人家脫衣服乾脆又快速,連旅館錢都出了。



  睿明靜靜的聽玉寒亂七八糟的敘述,冷靜的臉沒有一絲變化,只有耳朵微微的發紅了。



  「不要生氣啦。」她擦擦眼淚,「我哭完就沒事了。這種爛男人,越早看清楚他的真相越好……」



  「我沒有生氣呀。」他表面還是一派安詳。



  「你騙別人可以,想騙我?」玉寒吃力的摸摸睿明的頭,「沒事長這麼高幹嘛?要摸頭還得墊腳尖……你從小就不會把氣放在臉上,只是耳朵紅。是玉寒姊姊笨……」



  「是純真,不是笨。」他笑笑的幫她掠掠被風亂的髮絲,「我本來就不認為求婚一次就會過關。玉寒,我會一直等你的。」



  「叫姊姊,越大越沒禮貌。」她皺了皺眉,「你老開這種不好笑的笑話……就跟你說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瞪著迎面而來的兩個人。



  負心的前男友和學姊停下腳步,前男友用不悅甚至有些鄙夷的眼光看著他們。



  玉寒愣了好一會兒,風度,風度。心裡小聲的提醒自己,歷次的失戀什麼也沒教會她,就教會她「君子絕交不出惡言」。



  「午安。」她先打了招呼,硬擠出笑容來。



  看了看玉寒不自然的表情,又看了看眼前這兩個人,睿明明白了。他的耳朵微微的發紅,卻只優雅的點點頭。



  那位學姊的眼像是要把他剝光一樣……  



  不過,更貪婪的眼神早已看遍了,他可以泰然自若的面對別人充滿情慾的眼神。



  再骯髒、再污穢的心思,也跟他沒關係,那些都是「別人」。



  他唯一關心的,是用澄澈無垢的眼神,看著自己的玉寒。



  「原來你早就有人了。」新任女朋友的心神不屑讓那男人憤怒了,把氣出在玉寒身上,「還裝出一副被害人的樣子,你這歹毒的女人!我起碼堂堂正正的跟你分手,你倒是腳踏兩條船!到處去哭訴,讓我被同學和教授罵得要死,你這長舌頭的潑婦……」



  玉寒被罵得目瞪口呆,還來不及反應,只覺得睿明閃身出去,還沒弄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學長已經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一隻眼睛有了天然的賤狗妝。



  「您還有什麼話想說嗎?」睿明相當和藹可親的問,「怎麼這麼不小心,罵得太高興,撞到電線桿嗎?」他伸出手。



  「明明是你打我的!」學長憤怒的揮開他的手,「我要告你!你居然出手打人……



  「是我嗎?」睿明回頭問玉寒,「玉寒姊姊,你看到我打他嗎?」



  她呆了一下,腦子轉了轉,忍笑回答,「我什麼也沒看到。」



  「這裡就我們四個人,我說沒有,玉寒姊姊說她沒看到……」睿明目光一轉,慇勤溫柔的對著學姊笑,「這位小姐,你看到我打人了嗎?」



  被他這麼一笑,連自己姓什麼都快忘了,怎麼會記得他打人?「我……我什麼也沒看到……可以給我你的名片嗎?」學姊花癡笑了起來。



  「鄧秀環!」學長吼了起來,「你看到小白臉就花癡啦?我被打成這樣,你還幫那個女人似的小白臉?!」



  「郝柏慕,你自己不濟事還怪別人?我怎麼會看上你這草包?我眼睛瞎了是吧?」



  「你這個花癡,你不是說沒有我活不下去嗎?」



  「哼,我哪有說過?你有妄想症。」



  「你……」



  留下那對爭吵不已的情侶,罪魁禍首的睿明掛著溫和的笑容,輕輕推了推玉寒,「我們走吧。」



  等看不到他們兩個了,玉寒突然爆笑起來,越笑越大聲,笑到最後,卻又哭了起來。



  睿明瞭解的拿出另一條手帕,讓她擦眼淚。從小一起長大,他知道玉寒的淚腺有多發達。



  「幸好……幸好只浪費了兩個月的青春……」她嗚咽著,「問題是,我大學念了五年,研究所念了三年,今年都二十七了……我的青春啊……哇……」



  「有我在啊。」睿明輕輕抱抱她,「玉寒姊姊,我會一直在你身旁的,請你嫁給我。」



  「……你是弟弟……我要幸福美滿的家庭,我要小嬰兒啦……嗚嗚嗚……」



  睿明不禁莞爾。現在的女孩子都爭強好勝,不讓鬚眉,他這個迷糊的玉寒姊姊,從小到大的心願都是當個了不起的家庭主婦。



  對她的愛意,時間和空間都不能阻隔。他一直耐心的在等待,等待自己快快長大。別人欽羨他是天才,卻沒人看到他的夜半苦讀。別人嫉妒他如此得異性青睞,卻沒人知道他心裡早認定了一個人,而那個人把他看成自己的親弟弟,不斷的戀愛和失戀。



  遠在異國的他,只能透過e—mail和ICQ與她保持薄弱的聯絡,每每聽到她的新戀情,他心裡總是苦澀。



  他,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天使。



  這樣愛著的玉寒姊姊……當她因為失戀痛苦時,除了跟她一起難過外,睿明總是為了心裡那點放心與竊喜不安。



  所以,他回來了。不管華府的工作再有挑戰性,他寧可回這個小小的島國,親手守護自己心愛的玉寒。



  計程車上,哭累的玉寒倚在他肩上睡著了。輕輕的環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



真可憐,哭成這樣。輕輕擁著她,滿心憐惜的。



  台北市的天空一樣污濁,但是因為有她在,所以他在華府美麗晴空下,最想念的,卻是這個嘈雜陰鬱的城市。 



  他會選擇政治這條路,主要原因也是為了玉寒。



  離開國門,早熟的他才發現,脫離台北看天下的狹隘視角,原來台灣處於颱風眼中,所有的安逸都是暫時而不可靠的。他為這樣的事實不安起來,也更密切的注意國際情勢。



  在詭譎萬變的世界裡,我能做什麼呢?他自問著。那塊鄉土是他出生的地方,而且有個連出國旅遊都不肯的玉寒姊姊,住在那個飄搖的所在。



  聽了一場演講後,他選擇了政治作為終身的職志。沒錯,政治的確黑暗……但是要保住鄉土,這是最有影響力的道路。他並沒有很大的野心,不想當政客。漸漸的,他對於政客背後的智囊團發生了興趣,而他冷靜迅速的判斷力與豐富的知識,很快的得到了教授的賞識,推薦他到華府。



  他不是不感恩,也不是不知道這位專注台海情勢的參議員可以教他更多。



  但是……他怎麼止得住歸鄉的心?他研究所畢業一年了,在華府的這段時間是最大的耐受程度。就算梁立委不找他,他也會自行辭職回國的。



  猶記臨走前,參議員皺著眉看他……



  「丹尼,我從來不因為你年輕所以不重用你……天知道我待你比其他年長的人還看重多了。為什麼突然要回台灣呢?如果是薪水的問題……」



  「不是的。」他不太好意思的笑笑,「……我有心愛的人在台灣,已經太久沒守在她身邊了……沒人照顧她,不行的。」



  「……那個女人真幸福。」參議員的女兒突然插話,「能讓丹尼這樣惦記著……」她翡翠似的綠眼睛直直的注視睿明,「是因為她,所以丹尼不交女朋友?」



  「今生愛的、要娶的,唯有她而已。」他漾出幸福的笑,點點頭退出辦公室。



  「安妮...」



  參議員想安慰女兒,卻被她打斷,「爸爸,別說了。我沒事的……我不是唯一被拒絕的……一定有人像丹尼一樣,只認定我一個……」



  她還是哭了。



  睿明不是不知道這些眼淚。



  只是……對於別人的多情,他無能為力。



  他的心很小,只能裝下一個人。



  而那個人,叫做玉寒。



  這是出生就命定的摯愛。



(轉摘"台灣論壇" 發表日期:2007-01-22 21:0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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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像讀書考試一樣,對於一個人的追求



並不是你付出的越多,得到的回報就會越大



如果把你的給予當橫軸,別人的回應當縱軸畫成曲線



你會發現邊際遞減率在一個定值之後以非常不可思議的速度上升





為什麼,我每天打電話對她噓寒問暖,得到的只是冷漠的回應?



為什麼,在一群朋友出去玩的時候,她總是對我特別疏遠?



為什麼,即使我竭盡所能的對她好,卻仍無法在她心中擁有一丁點應得的地位?





我說



"太在乎,就什麼也得不到”





當你太在乎一個人的時候,你的心裡能裝的下的東西就變少了



滿腦子想的都是她,無時無刻都在想能為她做些什麼



於是,你喪失了自我,成為一個為別人而活的人。



你不再有自己的生活,不再有和對方不一樣的地方



每說一句話,你都小心翼翼,期待能夠有好的回應



每做一件事,你都考慮再三,希望她能夠被你感動





然後你會發現



聊天的話題好像變少了



相處不在像從前當朋友般的開心自在



她隨口說出的一句話,網誌上的一篇心情



可以牽動你全身的神經,有時讓你開心不已,



但大部分的時候卻是讓你魂不守舍一整天。





隨之而來的,是她開始感受到壓力





生命是一種很容易適應變化的東西



如同把雙腳泡在熱水中,不一會兒就從有點燙變成舒適的溫暖



一開始你對她好,感覺是很鮮明,很強烈的



會很開心,會很感激



但如果頻率太高,強度太大



就好像坐在按摩椅上太久一般



舒服的感覺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想要好好靜一下的需要。



如果這時還繼續強求下去



最後的結局就是發卡甚至被討厭。








"欲擒故縱才是最高明的技巧"



大概大家聽到耳朵都爛了吧。



你知道,我知道,可是就是做不到。



沒有辦法不對她好。



當我們越是在乎一個人的時候,越難拿捏自己的分寸



不是對她好到無以復加,就是賭氣強迫自己疏離耍自閉。





所以,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不去在意。





對自己好一點,努力追尋自己的理想



不斷的充實自己,為自己的將來做準備



功課不夠好嗎?去圖書館多K一些書吧



人長的不夠帥嗎?去健身房把自己變成陽光形男吧



嫌自己口才不佳,進對應退不夠圓滑,那麼參加社團磨練一番吧



這些事情,夠你忙的了



然後,把她放在你心中的優先順序的第二位,甚至第三位



會發現,一切都變簡單了



不是說兩個人就一定會有結果



而是你開始可以跳脫這個泥沼,用更客觀精準的眼光



看待彼此之間的關係



不再動不動就心情低落,不再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因為你知道,世界不是由她構成的。



即使失敗了,也還有很多值得去追尋的目標。





然後,珍惜兩個人相處的時光



在一起的時候,可以用盡全部的力氣去對她好,讓她如沐春風



而平常的時候,則是為自己的目標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不為了別人,只為了自己。



很輕鬆的,你不用在煩惱什麼時候該對她好,怎樣增加相處的機會。



順其自然,你絕對會被珍惜,而不會被當作理所當然。





最後





成功了,恭喜,有情人終成眷屬。



失敗了,有點遺憾,也許是不適合,或許是沒緣分。





但無論如何,你都是贏家。



因為你又成長了














(轉摘於台灣論壇 發表日期:2007-03-16 21:30: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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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摘經典故事~~~~^^.....













我有個朋友叫阿偉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宅宅



其實阿偉人長的也算帥 國高中時代也是學校籃球隊的風雲人物



但自從上了大學 他玩魔獸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境界



扣掉睡覺跟吃飯時間一天可以上十幾個小時 月卡用的比優游卡還凶



打開他的衣櫃會發現 阿偉只有6件衣服 (包含一件系服 一件捐血愛心T恤)



我本來也覺得阿偉只是「居家」了點 直到有一次我們倆在一個三叉口前迷路



他毫不猶豫且堅定的大喊 「走中路阿!」



那一瞬間 我才發現他早已不是我認識的阿偉... 他是宅宅



這樣的阿偉竟然有個可愛的女友小美 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話說一天假日 阿偉在家跟我們連了3場三國



連贏了三場讓他志得意滿 決定不泡泡麵出去包個便當慰勞自己



買好午餐後 阿偉卻發現他停在路邊的機車被人上了大鎖 鎖上還有隻KITTY貓



原來旁邊停了輛一模一樣的機車 萬般無奈下他只好等著車主出現



我們偏偏又打電話一直催他快來加入戰局 阿偉一氣之下就用力踢了旁邊那台車



附帶一聲十分具有男子氣概的 幹! 車立刻乖乖的應聲而倒



說還真是巧 車主正好出現 阿偉轉頭一看 虎軀一震 竟是一絕世大正妹



女孩綁著可愛的馬尾 水汪汪的大眼睛掉下兩行淚 「對...對不起」



女孩說完立刻手忙腳亂的把鎖打開 還哭個不停



你以為阿偉會安慰他嗎 阿偉二話不說馬上驅車趕赴沙場 連頭也沒回



忽然正妹拉住了他捐血愛心T恤的衣角 「我...我牽不動機車,可不可以幫我...」



說完又哭了起來 阿偉只好無奈的幫他牽起車 卻發現剛剛那一腳把正妹的車踢壞了



只好幫她牽到機車行修理 就這樣 阿偉和小美互相認識了









小美是中文系的學生 個性善良純真 興趣是看書和聽古典音樂



這樣的女孩 跟阿偉這個興趣只有魔獸的人 根本一輩子也不會有關係的阿!



話說阿偉第一次約會就穿著系服大辣辣的赴約 連我們都為他捏一把冷汗



沒想到 每次約會兩三天後 小美都會再約阿偉出去



像小美這種既害羞又矜持的女孩 竟然會主動約阿偉 令我們百思不解



直到有一次約會前 我看到阿偉在那燒光碟 我才終於發現真相



他從BT下了一堆感人日劇 從什麼一公升的眼淚到世界中心呼喊愛情還有太陽之歌



每次約會就燒個兩三集給小美 以小美哭點之低 看完後必定是肝腸寸斷、以淚洗面



迫不及待的想看下一集...







哇靠!這樣跟用安非他命控制少女賣淫有什麼兩樣?











看著阿偉帶著光碟離去的背影 彷彿爆出一到光柱 沒錯 他升等了



從宅宅升等為宅神爺 攻擊防禦敏捷全都大幅上升











各位朋友 阿偉的故事告訴我們 宅宅也是有希望的



不跟你們多說了 我要出去踢機車了 大家加油吧







轉載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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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信果然都是一個叫做小蟲子的人寫給邈的。8年來,他們差不多通了四、五百封信。在信裏,我可以感受到邈和小蟲子的成長足跡。

  從那些信上,我知道,小蟲子在12歲的時候通過電臺的廣播和還在念初中的邈成了筆友,在那些信中他們談到方旋笛、談到庾蒂、談到夏之煥和米楚。原來,方旋笛是邈遇到的第一個女孩子,14歲那年死於一場車禍;庾蒂是邈初中時代的好朋友, 15歲那年死於一場校園裏的火災;夏之煥是在夏令營活動認識的女孩子, 4年前,也就是她16歲的時候神秘失蹤;米楚是邈的女朋友, 2年前死於自殺,自殺的時候是18歲。我終於明白了,怪不得邈會得抑鬱症,原來他的朋友都一個又一個地離開了他,每一次都使邈瀕臨崩潰。

  邈居然會把所有的內心感受和秘密告訴給“小蟲子”,我判斷他對“小蟲子”是十分信任的,而顯然,“小蟲子”在情感上也是十分依賴邈的。那麼他們兩個人有到底是什麼關系呢?除了筆友關係之外,他們是否見過面呢?

在這個小木箱裏,還有兩張報紙的剪報。



“1998年8月25日下午2點左右,嘉新路路口發生車禍,一名叫方旋笛的 14歲女中學生當場死亡。——《晨星報》記者董瑞現場報導。”

“昨天夜裏3點左右新雅高中學生宿舍發生火災,一人死亡,十幾人受傷,火災原因尚在調查中。據瞭解,死亡女生名叫庾蒂,是高一的學生……——《春江晚報》”



  報紙上還有當時火災現場的照片。在照片上,我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既然庾蒂是死於宿舍裏的一場火災,而且整個身體都被火燒焦了,但是為什麼她的臉卻是完好無損的呢?難道火是長了眼睛的,專門燒她的身體,而不燒她的臉?顯然不可能。我總有一種直覺,庾蒂絕不是自然死亡,否則,就不會出現只是她的身體被燒焦,而臉不被燒焦的奇怪現象了。

  方旋笛死於車禍;庾蒂死於火災;夏之煥被謀殺;米楚死於自殺。怎麼會這樣巧合,跟邈有關的所有女孩都死於非命?!出於專業的敏感,我對邈的過去感到迷惑,同時還有一種要一查到底的欲望。

  差不多兩個多小時了,我正準備要離開的時候,一下子被一個破舊的小板凳兒給絆倒了。我的頭還撞到一張舊書桌的腿兒上,一時間我被摔得措手不及。

忽然,在舊書桌下面,我發現了一個類似於信封的東西,把頭伸進去仔細一看,果然是一個落著厚厚灰塵的黃色信封。舊書桌是靠在地下室的牆角裏的,而信封恰好就是被夾在桌腿和牆壁之間的。拂去灰塵,信封上面寫著五個字:夏之煥親啟。就在一瞬間,我的心忽然劇烈地顫動一下,那個字跡好熟悉!是小蟲子,沒錯,是小蟲子的字跡!邈果然沒有說謊,的確有一封寫著“夏之煥親啟”的信。但是,只有信封而沒信!

“小蟲子”曾經給夏之煥寫過信?為什麼信封會在地下室出現呢?還有,會不會是另外一種可能性呢?也就是“小蟲子”確實給夏之煥寫過信,但是也無法證明“小蟲子 ”寫給夏之煥的信就一定是夏之煥遇害前收到的那封信啊。可是“小蟲子”又是怎樣認識夏之煥的呢?到底邈、小蟲子、夏之煥之間是什麼關係呢?很多問題在我的腦子裏出現,但是都無法找到答案。我的心亂得很。

  帶好這個無意中發現的信封,我離開了邈的舊居,我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辦。

葉景孝,是我的父親。他是仁理醫院的整形科的著名醫師。只可惜,我們的關係一直很疏離,很淡漠。我總是感覺到父親好像不是很喜歡我。在我的心裏,他也總是一個待人很冷漠的醫生。

  兩年多以前,我們還住在加拿大,有一次我在自己家的游泳池游泳,突然腿抽筋,沉到池底。幸虧父親及時發現了我,救了我,才讓我免於一死。只可惜,送到醫院的時候,我由於腦部缺氧,醒來的時候失去了記憶。

我只知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母親就死于心臟病,是父親一手把我帶大的。但是,他總是很忙,總是無暇照顧我。在我失去了記憶之後,對於童年和中學時代的事情我都無法記起來了。父親也好像一下子從我的記憶裏消失了,我們的關系就疏遠到根本不像一對父女。

  因為我是一個很有邏輯推理能力的學生,所以失憶以後,父親就把我送回國,憑著我的毅力和對於心理學的學習天分,我成了這所大學犯罪心理學系的學生。

也許,我應該感謝兩年前的那場失憶,否則,我就不會回國,也就無法來到這個城市,最重要的是,也就無法遇到我最愛的邈。

今天是父親的生日,買好了給父親的生日禮物,我就去了父親工作的仁理醫院,本市最負盛名的醫院。

  父親的助理告訴我,父親開會去了,我只好先在他的辦公室等他一會兒了。坐在沙發上,我還在想著我看到的那些信,那兩張剪報和那個信封,我的思緒亂得很。因為有些疲倦,我打了個盹。迷迷糊糊之間,我夢到一個女孩子被很多護士推入急救室的場面,後來,還好像有幾個女孩子受了重傷也被推進了急救室的場面。畫面很模糊,也很忙亂……

“小葉,你怎麼睡著了?”

“啊,今天是您的生日,這是給您的禮物。”抬起沉重的眼皮,我把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遞給了父親。

“謝謝!以後,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就不要來醫院看我了。送禮物這種事在家送就可以了。”父親還是他一貫的冷漠態度。

我的心一沉,有些沮喪,也許我本就不應該幻想父親會很欣然地接受禮物,然後,我們還可以快樂地一起去慶祝一番。

“既然忙,我就不多打擾了。我走了,再見。”我實在是無法忍受父親冷漠的態度。

在路上,我還在想著那些信。夏之煥是接到信之後才走的,信應該被她帶走了才對啊!可是,為什麼會在邈家的地下室裏出現呢?難道,夏之煥的死真的和邈有關?

我決定,自己去尋找答案!



  第二天一早,我拿著邈寫給小蟲子的信的地址:青苔路 237號,也許這是我惟一的線索了。

其實,青苔路幾乎可以算是本市的貧民窟了。幾棟破舊的舊式矮樓,難道小蟲子就住在這裏?

  237號是一棟破樓裏的一戶普通住宅。我敲了好久的門,也無人應答。

“哎呀,不要敲了!這麼一大早的。”隔壁走出來一個老婆婆。

“婆婆,怎麼這家沒有人嗎?”我問到。

“這家根本就沒有人住!我在這兒住了這麼多年了,我還從來沒看見過這家的人呢。”

說完老婆婆就不耐煩地進屋去了。

  我震驚在那裏,難道,和邈通了8年信的女孩子根本就不存在?又或者邈是在和一個鬼魂在通信?事情真是邪門。

一連幾天過去了,看來表哥他們的調查也沒有什麼進展。

  今天下課後,我感到很累,一個人坐公車回家,身心疲憊。公車上剛好有每天傍晚的電臺點歌節目。

“小宇,你的女朋友為你點一首許茹芸的《寄信人》,希望你每一天都快樂開心。 ”主持人的聲音總是那麼甜美。

“習慣每天早上看見你寫給我的信在信箱 一邊吃早餐一邊看三年來從未間斷習慣每天晚上在書房一個人靜靜的回想 一字一句地寫給你生活點滴片段收信人是我

靠著你的感受活很像紙放進火給愛多燃燒一些時候寄信人也是我想像你可能關心我彷佛船飄向海就算不停搖擺都覺得是愛……”

許茹芸的歌聲真是細膩委婉,讓我得到很好的鬆弛。尤其是高潮部分,更是纏綿悱惻:“收信人是我,靠著你的感受活,寄信人也是我,想像你可能關心我……”忽然間,我一下子從慵懶狀態中清醒過來,我反復念叨著:收信人是我,寄信人也是我;收信人是我,寄信人也是我!對啊!會不會有人也像歌中唱到的那樣,在一直自己給自己寫信呢?如果真的是這樣,收信人和寄信人就是同一個人,當然就只可能找到收信人,而無法找到寄信人了。

我為自己的這個忽然之間的念頭而顫慄。因為它意味著“小蟲子”就是邈自己!不!我不願意相信這個念頭!但願這只是毫無根據的荒唐推測。

但是如果不是邈自己給自己寫信的話,那麼為什麼“小蟲子”的位址是一個從來就沒有人住的地方呢?“小蟲子”是確有其人,還是人間蒸發,又或只是一種虛幻?

很晚了,我才來到邈的家,我看到,邈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看著眼前這個熟睡的男孩,這個英俊得會另人怦然心動的男孩,這個我愛了整整 2年的男孩,我忽然覺得,我好像並不瞭解他。曾經有過那麼多美麗而又出色的女孩喜歡過他。

可是,和他有關的女孩卻又都遭遇不幸。難道是上天妒忌這個男孩嗎?才把他身邊的女孩一個一個都帶走。

我打算好好預習一下明天的課程。課程的題目是:人格分裂症。這是一種介於精神病理學和心理學之間的一種病症。有一類的變態兇手是因為患有人格分裂症而行兇殺人。而通常出來殺人的並不是兇手本人,而是他所分裂出的另一人格。

我又在想夏之煥的案子。夏之煥的死和一封信有關,並且我在邈家的地下室又找到了那封信的信封,但是邈寫給小蟲子的信封位址上所顯示的地方卻十幾年裏根本沒有人住。



看著筆記,它們給了我某種啟發,如果邈是自己給自己寫信的話,很顯然“小蟲子 ”的口吻在特徵上呈現出女性的特徵。那麼邈為什麼要模擬一個女性給自己寫信呢?除非——他患有人格分裂症,並且他所分離出來的那個人格是女性,而不是男性的他自己。

可是,4年前,報案的人是邈,4年後,認屍的人也是邈,如果他真的殺了人,又為什麼自己報案,自己認屍呢?對了,我想起一個國外著名的犯罪心理學專家曾經例舉過兇手本人會報案甚至會協助警方破案的原因,就是:如果兇手患有嚴重的遺忘性精神病,那麼他或她就有可能忘記在發病時的所作所為。

我想到“小蟲子”,想到夏之煥的死,想到“小蟲子”可能是殺人兇手,想到邈可能自己給自己寫信,想到邈就可能是殺人兇手……一連串的想法令我窒息。撫摸著邈的臉龐,我的眼前忽然浮現出邈那天在舊居裏從背後看著我的冰冷的眼神,我的手就在顫抖。

迷迷糊糊間,我看到一個有著瀑布般美麗長髮的女孩子被飛馳而過的汽車瞬間撞到空中,成拋物線狀滿身鮮血地掉落在馬路中間,然後鮮血一直橫流,流 ——流——流……,然後我看到一個人站在人群中好像在微笑,可是模模糊糊,我看不清那個一直在微笑的人的臉……

我一身冷汗,忽然從惡夢中驚醒。我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欣,你怎麼了?你醒醒,怎麼全身是汗?還睡在沙發上?”

我一睜眼,就看到邈在搖晃我的肩膀。

“我,我沒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才會做惡夢吧。”

早上,我接到了邈的心理醫生陳醫生的電話。

“葉欣,我是陳醫生。今天能過來診所嗎?我有事和你談。”

“好的!陳醫生。”

來到陳醫生的診所,我們談起了邈的病情。

“他最近到我這裏復診,他和我說起他總是不太記得自己做過的事情。有人和他提起他的事,他也覺得自己好象根本沒有做過。”

人格分裂!這是我腦海裏最先蹦出的字眼,可是我沒有勇氣說出來。

“怎麼會?”我說。

“如果,我的判斷沒有錯誤的話,我想林邈已經有了人格分裂的傾向。所以,他發病的時候所做的事情,他是記不起來的。”

“那麼,他的這種傾向到底有多久了呢?”

“可能是剛剛才開始,也可能是一直在潛伏。現在還沒有辦法確定具體的病因和患病的時間。可能是暫時性的或者間歇性的。你最近最好多觀察他。” 












離開陳醫生的診所,我的心裏感到痛苦,現在我惟一能做的就是再仔細認真地閱讀一遍“小蟲子”寫給邈的信,來推斷邈是否是在自己給自己寫信。他是否有分裂出來的另一個人格。

下課後,我回到邈的家。剛一進屋,我就聞到一陣東西燒焦的味道。我竟然看到邈坐在桌邊在燒著什麼。我快步走過去,問到:“邈,你在燒什麼?”而邈看到我也顯然大吃一驚,一下子臉色蒼白。

“你在燒什麼?你怎麼了,邈?”我關切地問他。

“在燒一些舊的信件,已經沒有用了,就燒掉吧。”邈的眼神是冰冷的。

我看到了那些還沒有完全燃燒完的東西,是邈寫給小蟲子的信,沒錯!是那些信!看著燃燒信件的火焰,我的頭痛起來,我的腦中忽然閃現出我看到過的那張庾蒂被燒死的照片。她的臉是完好無損的,但是她的身體則被燒焦,她的死好悲慘。

我似乎可以聽到她在大火中求救的呼喊。

幾天,只有幾天的時間,我發現自己就完全生活在一個令人恐懼的世界裏。我不止一遍地問自己,我為什麼要把我心愛的邈聯想成一個變態殺手?小蟲子的無從查找—— 許茹芸的歌《寄信人》——人格分裂的筆記,似乎這一連串的假設都可以成立。

我的心一直處於矛盾狀態,因為我實在是費解為什麼和邈有關的四個女孩都死了呢?如果真的不是邈殺了她們,那麼又是誰可以和這四個女孩同時都有關系呢?到底邈的四個好朋友的死只是意外,還是有人蓄意謀殺呢?為什麼邈的行為最近越來越怪異呢?另外,小蟲子到底是誰,是確有其人,還是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人呢?

這些天,因為邈的事情,我的心情也很不好,我決定回我們家的舊居住幾天,順便散散心。

我們家的舊別墅雖然不像林邈家的那個那麼設計獨特,但是靠海,而且裝修簡單,非常宜人。自從失憶回國後,我還是第一次在這個別墅裏住呢。爸爸總是很反對我住在這個別墅,要不是我趁爸爸不注意的時候偷偷配了這個別墅的鑰匙,我是肯定進不來的。

這個小別墅果然可愛!我來到書房,看到書房裏真的有好多好多的書噢!

而且,有很多關於心理學的書籍,還有一些推理小說,什麼《福爾摩斯探案集》啊,《艾倫菲A故事集》啊。真沒想到爸爸也喜歡看這種書啊。我很好奇地摸摸這兒,碰碰那兒的。忽然,我碰到了書桌上的臺燈的一個按鈕,遮住半面牆的書架就從兩邊分開了!書架的後面竟然有一個門!我有些好奇,同時也有些害怕,看來,不僅是邈的舊居佈局獨特,連我們家的舊居也是“機關重重”呢。

打開門,我走了進去,開始是一片漆黑,我好象忽然碰倒了什麼東西,是瓶子倒地的聲音!我返回到門口,找到一個類似於開關的東西,這個暗室的燈忽然亮了起來,我又去找那個被我碰倒的東西,在一個桌子的下面,我仔細一看,原來——,天啊!原來是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裏裝著兩只用藥水泡著的眼睛!我嚇得一下子把瓶子扔在了地上!

我逃也似地從我家的舊別墅裏跑了出來。我的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我看到了兩隻人的眼睛,對,沒錯,是人的眼睛!

坐到公園的長凳上,我還是不敢相信我剛才看到的一切。我開始思索,對了!眼睛!夏之煥不是在臨死前被兇手活活挖掉雙眼嗎?我是怎麼了!居然聯想到了夏之煥的眼睛!可是,那對眼睛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們家的暗室裏呢?難道——,難道——,爸爸,他?

雖然我還是心驚膽戰,但是,我還是折了回去,把我剛才弄亂的一切都整理好。我轉念一想,爸爸是搞整形美容的專業醫生,在暗室裏發現人的眼睛標本也許是不足為奇的。

我又搬回到學校來住了,我的腦袋根本就無法安靜下來。我終於還是忍不住打了電話給爸爸的助手紀曉鋒醫生,我總是叫他紀哥。

我和紀哥來到一個咖啡屋,我今天的目的就是想知道爸爸這些年到底在從事什麼研究。

“其實,葉老師這些年來,一直在忙於一項研究,就是如何保持住女人的青春。他翻閱研究了大量的資料了,也做了很多臨床實驗,還解剖過很多少女的屍體。”

“那都是關於什麼呢?我的意思是爸爸需要哪些具體的實驗材料嗎?”

“比如少女的頭髮、面部皮膚、眼睛等等吧。”

當我終於結束了和紀哥的談話之後,我的心突然感到沉重。其實,自從看到那雙藏在我家暗室的眼睛之後,我就一直在回避一個念頭,就是:我懷疑,爸爸在利用真的人體做實驗。尤其聽了紀哥的介紹之後,我就更加懷疑,爸爸是用真的少女器官在做實驗。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我怎麼會開始懷疑我身邊的每一個人呢?而且這些人都是我最在乎的人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小蟲子,邈,爸爸,到底他們誰才是凶手呢?又或者他們都不是,只是我的神經敏感而已。

我去了爸爸工作的醫院,那天剛好爸爸出差了,不在醫院。我想起了關於方旋笛和庾蒂的報導。沒錯!報導上顯示她們兩個都曾被送入過仁理醫院。我想起來了,米楚自殺那晚也是被送入仁理醫院的。三個女死者都被送入爸爸工作的這家醫院,而且我又在舊居發現了人的雙眼。如果,假設,那雙眼睛是夏之煥的,那麼和那四個女孩子都有關係的人就不止是邈一個人了,還有爸爸!

這時我的頭痛欲裂,在恍惚之間,我似乎看到一個樣子醜陋的小女孩兒在拼命把自己的頭往牆上撞,不停地撞,直到鮮血淋漓……

我開始逃避兩個人:林邈和我爸爸。我的苦惱無處傾訴,我想我只能找表哥黎威吐吐苦水了。

我去了表哥家。

“表哥,可不可以說點我小時候的事情給我聽啊?你也知道自從 2年前,我失憶了,就把過去的事情都忘了!”

“這個,我好象也無能為力啊,我也是差不多在2年前才和你爸爸相認的。

對了就是2年前米楚自殺的那個案子,我去醫院調查當時的搶救情況,剛好遇到你爸爸,我給他看我的證件時,他才認出我就是他失散很多年的的外甥啊。”

“可惜,我早已經不記得媽媽了。”

“我媽是你媽的姐姐,她們兩個都有很嚴重的心臟病,都是非常年輕的時候就去世了。還好,我們兩個沒有遺傳這種病。”

“對了,表哥,過些天學校要組織獻血活動,我參加了,下午我還要去體檢,這 2年來都是爸爸親自給我體檢的,我這次是瞞著他,偷偷報名參加獻血活動的。”

離開表哥的家,我們一塊兒去了學校的醫院,準備要體檢了。

體檢完,我在醫院的走廊裏等結果。

“葉欣,請你進來一下。”一個護士叫到。

我走進醫生辦公室,看到老醫生臉色非常沉重和嚴肅。

“你就是葉欣同學?”老醫生問到。

“是啊!”我有點費解。

“開什麼玩笑!葉欣同學,你做過換心大手術,還敢來參加獻血!你的體質非常差!還和學校開這種玩笑,誰擔當得起這個責任啊!”老醫生顯然是有點憤怒了。

醫生的這句話,讓我立刻震驚了!我怎麼會做過換心大手術呢!爸爸給我做體檢的時候,結果都是良好啊!爸爸總是告訴我,我的身體狀況一向很不錯啊!

天啊,連我做過換心大手術那麼大的事情,爸爸都要瞞著我,那麼他還瞞過我多少事啊!

表哥也很震驚。

“我們家的家族史上,有很多人都得過這種嚴重的心臟病,能活過 30歲的人都不多。我還以為你可以逃過這一劫呢。沒想到原來你也……”

我已經聽不進去表哥在說什麼了,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和爸爸說個清楚!

傍晚,爸爸剛出差回到家,正非常疲憊地坐在沙發上。

“爸爸!你為什麼騙我啊!”我大喊道。

“怎麼了,葉葉?你怎麼這麼沒禮貌啊!”爸爸皺了皺眉頭。

“你騙我說,我的身體一直很好,可是,在今天學校的體檢中,醫生發現我做過換心的大手術!還有,我失去了記憶,你就給我編織了一個記憶,是不是我的過去,根本就不像你說的那樣啊?你到底有多少事在瞞著我啊?我們家暗室裏的那對人眼睛又是怎麼回事啊?”

爸爸的臉色忽然之間變得沒有血色。他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好久好久。終於開口說話了。

“其實,你不是在外國長大的,你就在這個城市裏長大。你媽媽在你 3歲的時候,就因為嚴重的心臟病而去世了。你也很不幸地遺傳了她的心臟病,至多也活不過20歲。”

我的眼淚已經流了出來。沒想到爸爸會這樣騙我。

“你從小因為有病,所以很少和同齡人接觸,只是整天躲在家裏看書。你的樣子很有些——有些醜陋,是因為你媽媽生你的時候,由於醫生的失誤使助產鉗夾壞了你的臉。所以,你一直很自卑,很自閉,從來不和其他人說一句話。”

“然後呢?爸爸?然後我是怎樣成長起來的?”我已經痛哭失聲。

“你很愛聽廣播,12歲那年,通過電臺的征友活動,你認識了一個筆友,就是你現在的男朋友,林邈。你和他整整通了8年的信,只有在和他寫信的時候,才是你最快樂的時候。”

“原來,我就是小蟲子!那個神秘的小蟲子是我啊!”

“爸爸知道,林邈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惟一的感情寄託,你太在乎他了,沒有他的消息,沒有他的信,你都會活不下去!每次他在信裏提到他新認識的女孩子,你都會痛苦的用頭使勁地撞牆,直到鮮血淋漓。爸爸看到,實在是心疼!”

“是不是,因為我覺得自己的樣子醜陋,所以,我就一直不敢去見他,還和他定下永不見面的約定?

“是啊,你太自卑了,還有好幾次,你都差點自殺。所以,我就——”

“所以怎樣?您就為了我不顧一切了,甚至去殺人!對不對!”

“對!為了我的女兒,我什麼都可以做。所以我就殺死了所有和林邈有關的女孩子。”

“爸爸!”我簡直不敢相信我聽到的一切!

“你現在的心臟也是2年前移植的,就是林邈的女朋友米楚的心臟。她不是死於自殺,是我用一種類似於安眠藥的毒藥把她毒死的。目的就是要救你,如果再找不到合適的心臟,你就會死,醫生曾斷言你活不過20歲的,我想看到我的女兒活下去。而且在那次的心臟移植手術過程中由於大出血,而導致你腦部缺氧,才會失去記憶。”

“為了我,你就可以殺人嗎?還要挖掉人家的眼睛,你太可怕了,你簡直是魔鬼,我恨你!”

“明天,我會去自首的。也許,早就應該到了接受懲罰的那一天了。”

第二天一早,爸爸開車去警察局了,看到爸爸走時的身影,我心如刀絞,我該如何面對爸爸,該如何面對林邈啊!

爸爸在去警察局的路上出了車禍,當場死亡。也許,過去的所有噩夢般的回憶都可以隨著爸爸的去世而告終。而我最愛的男朋友林邈,也將永遠不會知道事實的真相。這也許是最好的結局。

三個月後,我打算把我們家的舊居賣掉,在書房整理舊物的時候,我找到一本日記。

1998年 8月 25日 天氣 晴

今天,我在方旋笛的果汁裏放了一些從爸爸那裏偷來的麻醉藥,她過馬路的時候就搖搖擺擺地,還“怦”地一下被車撞死了!我還去她剛剛理過發的理髮店撿了她剪掉的長發留做紀念,因為那長髮是林邈在信中稱讚過的。

1999年 4月 15日 天氣 陰

我在庾蒂的學校宿舍放了火,還把她綁在安全門那兒,她被活活燒死了,只是臉沒有被燒到,我也在火災中受了傷,臉被燒壞了,爸爸給我做了整形手術,植的皮正好是死去的庾蒂的。太好了,我又多了一樣紀念了:庾蒂的臉皮。林邈總是在信裏說庾蒂是個皮膚白皙的漂亮女孩子。

2001年 9月 30日 天氣 大風

我今天給夏之煥寫了封信,還約她去林邈家的地下室呢。在那裏,我挖掉了她的眼睛,林邈被我用麻醉劑給弄暈了,他醒來的時候,我早已經把一切都做好了。我還留了夏之煥的眼球做紀念,因為林邈曾經讚美過她的大眼睛。

2003年 2月 11日 天氣 晴

我用毒藥毒死了米楚,誰讓林邈總是在信裏誇她有一顆善良的心,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呢。

我的整個人都在顫抖。

我走到鏡子前面,看到我的頭髮,我的皮膚,摸到我心臟,想到那對眼球,我終於明白了我見到那些東西的時候為什麼會心動,那是我的記憶在逐漸恢復。

日記的最後一頁寫到:

當我擁有了方旋笛的長髮,庾蒂的面孔,夏之煥的眼睛,米楚的心臟時,我就可以驕傲地和林邈說:我才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孩!



-END-

 








(轉摘於台灣論壇  發表日期:2007-03-19 18:23:35 )

annclever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今天,我們約好了下課後一起到學校餐廳吃飯。找好位子,點好吃的東西,林邈還沒有來,我就一邊看報紙一邊等他。忽然看到這樣一則新聞,一個建築隊要在怡然公園草塘附近修建一個新的涼亭,建築隊的工人居然在草塘邊挖出一具女屍。

  女屍,確切地說只是一副骨架,通過法醫的骨骼認證,確認女死者死亡時間大概是在4年前左右。死亡時的年齡是 16歲。市公安局希望4年前如果有家人失蹤的家庭,可以來認屍,幫助警方儘快確定死者的身份。看過之後,我不禁感歎了一下生命的無常。

  這時,忽然有人從後邊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嚇了一跳!一看,是林邈。

“哎!你嚇了我一跳!”我抗議道。

“看什麼看得那麼投入啊?”邈笑呵呵地問我。

“有個16歲的女孩子被人殺死了!死了4年才被發現!”我隨手把報紙遞給了邈。

  邈接過報紙,認真地看起來,看了好久,一句話也沒說。

“快吃飯吧,飯要涼了!”我催促道。

邈終於放下了報紙,一個人呆呆地陷入到一種思索狀態,臉色變得很蒼白,好像很害怕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邈這樣呢!

“邈!你怎麼了?不舒服嗎?”我關切地問他。

“沒,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女孩子很可憐。”

說著,他就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我的心裏忽然有些不好的感覺,但是,也沒有再說什麼。

  幾天以後的晚上,表哥黎威來看我。我表哥很能幹的,他是個警長,在市公安局工作。我們一向很談得來,因為我所學的專業和表哥的職業有很大關聯,所以,我經常喜歡向他請教一二。

  我一下子想起了前兩天看的那則新聞,好奇心作祟,我就開始向表哥打聽。 你是看報紙知道的吧?目前為止,她的死因還沒有確定。”

“那,找到她的親人了嗎?有沒有人到你們那去認屍啊?”

“有幾個。噢,對了,其中有一個還是你男朋友林邈呢!”

“林邈?!林邈居然也會去認屍!這是怎麼回事啊?”我非常震驚。因為,邈從來沒有和我提過他去認屍的事情啊!

“怎麼?他沒對你說過嗎?我還以為你知道呢!”表哥也覺得很奇怪,“而且,林邈和甫新高中的負責人還在4年前報了案,記錄顯示 4年前他的一個好朋友,叫什麼——叫——夏之煥!對!是這個名字,失蹤了。但是,直到現在也沒找到他和你說起過這個女孩子嗎?”表哥問我。

“沒有!邈從來就沒和我說過。”

“他的好朋友失蹤的時候,也是16歲左右,也是女孩子。這要等待進一步的核實。”

  表哥說女死者的頭蓋骨經過法醫的詳細檢查,被確認眼部有非常明顯的劃痕,並且是由極其鋒利的銳器劃傷所致。法醫推測,女死者可能在死亡時曾被人挖掉雙眼。表哥也感到很奇怪,為何兇手在殺害女死者的同時也要挖掉她的雙眼呢?除了推測兇手作案的手段極其殘忍之外,這一點也可能會成為破案的關鍵。但是女死者的真正死因還無法查明。

讓我不解的只是邈為何要對我隱瞞這件事。





chapter 2



  第二天是周日,我們沒有課,我一大早就去了林邈的家,我一定要問問他,為何要隱瞞我認屍的事情。

“你是不是去市公安局認屍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啊?”我很生氣地問他,等待著邈的解釋。

“因為,那件事很離奇,也很讓人傷心,我自己每當想起來的時候,也有苦悶,所以,我也不想對任何人再說了。”

“邈,我只是擔心你,很想關心你而已。”

邈看著我,苦澀地微笑了一下,開始和我講起那件事。

“我和之煥是在4年前一起參加夏令營活動時認識的。我們兩個學校是友好學校,雖然在不同的城市,但是每年的暑假,都有兩個學校的聯誼活動。那年,正好是她們學校派代表團到我們學校參觀。她是個孤兒,在孤兒院長大。我們在活動中很談得來,就成了好朋友。有一次,我約之煥去我們家的舊居玩,玩到一半的時候,我們在門口發現一個信封,信封上還寫著:夏之煥親啟。那時,學校離我家很近,我們還以為是哪個同學搞惡作劇呢。但是,沒想到,之煥看了信之後,就說要出去一會兒,我後來也累了,就在沙發上睡著了,等到很晚的時候,都沒見之煥回來。從那以後,就再也沒回來,神秘地失蹤了。直到最近,看了那報紙。我才懷疑,那可能是之煥。”

“所以,那天你的臉色很蒼白?你懷疑那個被害的女孩子可能就是你的好朋友,對嗎?”

“當時我的心裏很害怕,也很痛苦。警方已經把之煥過去照過的 x光片從醫療檔案中找到了,通過骨骼鑒定和電腦分析,很快就可以確定那副骸骨是不是之煥了。明天,差不多就會有結果了!”

我輕輕拍了拍邈的肩頭,因為,我不知道此時此刻該說些什麼來表示安慰。





chapter 3



  週一早晨,公安局打來電話,通知邈,鑒定的結果已經出來了。

我陪他來到表哥黎威的辦公室,因為他是這個案子的負責人。

“經過骨骼鑒定和電腦分析,資料顯示,挖到的骸骨和你朋友夏之煥的骨骼符合率是97,也就是,我們基本上可以確定,那副骸骨就是夏之煥!”表哥表情嚴肅地說道。

邈很難過。

“原來,真的是之煥!到底是誰害死了她呢?她在這個城市裏根本就不認識誰啊! ”

“從現在起,我們也要立案偵察,希望林邈多多配合警方。”說著,表哥就拿出記錄本,再一次為林邈做詢問筆錄。

我們都同時意識到,夏之煥被害前收到的那封信將是破獲這個案子的關鍵所在!找到寫信的人也許就可以找到殺害之煥的兇手。

信,是可以解除夏之煥遇害迷團的重要線索,但是信也隨著夏之煥的死而消失了。案子似乎陷入了僵局。

從公安局回來之後,邈的精神狀態就一直不太好。整天沉默,發呆,憂鬱。我很擔心他。

  其實,這兩年來,邈一直都不定期地要到一位心理醫生那裏去聊一聊,因為邈的感情曾經遇到過很大的創傷。2年前,邈的初戀女朋友米楚因為和邈大吵一架之後,負氣自殺。那件事給了邈致命的打擊,所以他得了抑鬱症,經過差不多 2年的心理治療,才好了起來。也沒有人再敢和邈提起米楚的事情,怕刺激了他。

  第一次遇到邈,是在父親的醫院,那天我正好去看望父親。邈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醫院的急救室門口,神情很是憂鬱。可是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再也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後來,我知道了當時邈的女朋友米楚去世3個多月了,而米楚自殺的那天就是被送入那個急救室搶救的,所以,邈就總是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醫院的急救室門口,好像他的米楚有一天會突然奇跡般地回來一樣。在那段時間裏,邈的父母也因為有病而相繼去世,邈再也承受不了打擊了,就得了抑鬱症。

在2年多的時間裏,我把我所有的深情和溫柔都給了邈,然後我成了他的女朋友,他也漸漸快樂了起來。當年失去米楚的痛苦和傷害也終於漸漸撫平了。

但是,夏之煥的事情,無疑又給了邈一個打擊。

我鼓勵邈再和他的心理醫生陳醫師聊一聊。因為很擔心他,所以,我晚上也住在邈的家裏。 



夜裏,邈在書房裏忙著寫論文,我睡得不太好。



  第二天一早,邈匆忙地離開家去了學校。因為沒有課,我很晚才起床,就幫邈打掃房間。來到書房的時候,我發現邈的書架落了一層的灰,要好好給他擦一擦。

一個不小心,我把書架上層的一排書給碰倒了,一大堆書掉了下來,多虧我躲得快,否則會被砸個正著。忽然,上層書架上露出了一個盒子。出於好奇,我就把盒子拿下來,打開,發現裏面竟然是一些信。

  這些信,貼好了郵票,寫好了地址,但是,卻從來沒有郵寄過。收信的名字是:小蟲子。我感到很是不解,邈竟然保存了這麼多沒有郵寄過的信。小蟲子到底是誰呢?為什麼沒有郵寄呢?可是邈從來就不曾和我說過這個人啊!他原來在瞞著我給一個叫小蟲子的人寫信!我真的好想知道那個人是誰,是不是邈有了另外一個女朋友啊?我實在是感到奇怪。





  忍不住,我還是打開了最上邊的那封信。裏面寫到:



“小蟲子,我想我是有罪的,不然上天為何要這樣懲罰我,旋笛死了,庾蒂死了,米楚死了,現在就連之煥也死了,是我,是我害死了她們,如果不是認識我,她們就不會死……”



我呆呆地站在那裏,感到一陣頭皮發麻,天啊,邈在信上寫到的那幾個名字都是誰啊?難道除了我知道的米楚和夏之煥之外,還有別的女孩和邈有關嗎?她們為什麼都死了?邈到底和信上提到的那四個女孩有什麼關係,而邈寫信去的那個叫“小蟲子”的人又是誰?一連串的問題無法解答。

  我把那個盒子裏所有的信都看了,大概有20幾封,寫的都是邈最近一段時間的心情,就像記日記一樣,倒不像是和誰在通信。看完信之後,我按照原樣把信封封好,因為我不想讓邈發現。  

  但是,一連串的問題,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原來,邈還有那麼多的事情瞞著我。也許是因為太喜歡他了,我還是很想知道過去在邈的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在邈的家裏,我東找找,西翻翻,希望可以發現些線索,可以瞭解一些邈的過去,但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痕跡或者記錄。

  對了,我想起來了!邈還有一處舊居,就是他當年邀請夏之煥去玩的那個家。也許,去那裏可以發現一些什麼。

兩天以後,公安局再次打來電話,是表哥打的電話,作為夏之煥一案的負責人,表哥希望可以去邈的舊居查看一下。

  於是,表哥和他的同事,還有邈與我,我們大家來到邈的舊居。

“林邈,你還有沒有夏之煥生前的照片了,我想看一看。”表哥問道。

“有的。我放在地下室了。我可以拿給你們。”

“這裏,還有地下室嗎?”表哥問道。

“是的,地下室放了一些我家的舊傢俱或是雜物什麼的。”說著,邈就把我們帶到了地下室。

  邈很少提起他家的這個舊居,我想,邈是不喜歡再提這個房子吧,畢竟夏之煥是從這裏失蹤的。

  黎威伴隨邈在一旁找照片,而我卻在四處打量這個地下室。

“我找到夏之煥的照片了!”邈喊到。

來到邈的身旁,看到夏之煥的照片,果然是一個相當美麗的女孩子,尤其是她的眼睛,真是太美了!在看到照片的一剎那,我有種被震撼的感覺。這時,在我的腦中,好像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在閃動,我仿佛可以想像出漂亮的夏之煥的音容笑貌。

我看到邈的臉色蒼白,他的情緒是低落的,但同時還有一種激動。

“我要把這張照片帶回去。”表哥說。邈點了點頭。

“除了你和夏之煥是好朋友之外,她還有什麼其他的朋友嗎?”表哥問。

“在4年前,警方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之煥是個孤兒,沒有什麼親人,性格也比較孤僻,所以在同來的代表團裏,也幾乎沒有什麼朋友。”

“也就是說,在這個城市裏,和她相熟的朋友幾乎沒有,那麼會害死她的人無非有兩種可能性:她身邊認識她的人,但是這些人現在不在這個城市裏;還有就是在這個城市里的人,但是可能是陌生人。”表哥緩緩地說。

這時,邈的眼神裏閃出一絲複雜難懂的光,忽然間,我的心頭感到一陣涼意,因為邈的眼神很冰冷。



  晚上,我去了表哥的宿舍找他。

“說吧,今天又想問什麼啊?”

“果然被你猜到了!表哥,其實,我對夏之煥的案子很感興趣。”

“我看,你還是因為林邈吧,你是對他的事感興趣才是。”

“就算是吧。”

“其實,這個案子很棘手啊!夏之煥已經死了4年了,只剩下一副骸骨,法醫也無法完全確定她的死因、確切的死亡時間。我們想要逐漸縮小範圍,確定調查對象,其實是非常困難的。”

“無法確定夏之煥是不是在邈的家裏出來後就被害了,還是出來以後,又遇到什麼人,什麼事,甚至被囚禁過,然後再被殺害也是有可能的。”我儼然一個偵探的模樣。

“那麼,會有可能殺夏之煥的人有三種:1、她身邊的人。2、陌生人。3、林邈。”

“難道,表哥也懷疑過林邈嗎?他怎麼可能殺害自己的朋友呢?更何況如果真的是他殺的,他又為什麼去認屍呢?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但是,林邈的確是見到夏之煥的最後一個人,在夏之煥失蹤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確鑿的人證和物證可以證明林邈的話。”

“我相信,林邈是一定不會殺人的!”我的情緒顯得有點激動。

“小葉,你不要生氣啊。表哥也只是按照邏輯推理來分析案情啊。我也沒說你的寶貝男朋友是兇手。真是個小孩子。”表哥的語氣簡直是在哄我了。

“我只是不希望會有任何人質疑林邈嘛。”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天,我偷偷拿走了林邈舊居的鑰匙,配了一把相同的。我很想回到他的舊居再去看看。其實,我心裏面一直好奇的就是那個邈寫信去的“小蟲子”。

邈的舊居是個二層的小別墅,設計佈局很是精緻。對了,邈說過舊居是他爺爺奶奶留下的,當年他的爺爺是國民黨的大官,為了以備不時之需,所以他們家才會有一個隱秘的地下室。

  地下室的門就在一樓客廳一幅掛畫的後面。我推開地下室的門,打開燈,在雜物中搜羅著。

  突然我發現一個小木箱,打開一看,裏面有好多落著灰的信封啊。數一數,差不多有四、五百封呢!



  管不了那麼多了,我開始一封一封的打開來讀。 











續....



(轉摘於台灣論壇  發表日期:2007-03-19 18:23: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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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感覺揪心的痛。她是在說明她一直不是個妓女。



後來有意無意的也找過夏鷗,打聽過那男人,可是都沒什麼結果,加上小滿對我實在沒什麼說的,也就沒想那麼多了。



兩年後在和小滿的婚禮上,大板只對我說了一句話:“別吃著碗裏的想著鍋裏的。”他是在大家都對我開玩笑時以一句玩笑話說的,大家都沒在意。



小滿的媽,我那個丈母娘笑得好甜。但是我對她始終不能像對夏鷗的母親一樣親熱。小滿把她的不滿意表現得相當明顯,因為她的肚子沒法讓她穿她中意已久的用她的話說就是“漂漂婚紗”。



只半年小滿就給我生了個女兒。當然她是在懷孕幾個月後才和我結婚的。她懷孕了自己都還不知道呢。我說小滿你月事多久沒來了,她一臉傻相的說“我怎麼會知道?”然後我們去醫院一檢查,孩子都兩個月大了。



匆忙結婚。為了沒滿足她的婚紗繡她在我耳邊叨念了幾個月,沒辦法小女兒滿100天時我們照全家福時又給小滿和我補了一張結婚照。



照片裏小滿笑的很燦爛。



那時我是很幸福是,小滿的可愛,小女兒的嬌憨。也曾一度都以為自己忘了夏鷗了。



那個美麗的妓女夏鷗。“抱歉你只是個妓女。”我曾經那麼對她說過。



我在知道她為什麼想給我4萬多塊錢後,確實後悔心疼。但是女兒的誕生讓我生活多了一分新的快樂,我感覺自己已經是個讓人依靠的丈夫和偉大的父親,我每天最快樂的事,就是看見我的小滿和小小滿在沙發上蹦跳歡笑。



“小滿我要讓你每天都那麼快樂。”結婚那天我在心裏發誓。



我想我做到了。



小女兒8個月大了, 牙牙學語。



“露露(我女兒的小名)叫爸爸。”“爸爸。”



我喜歡聽她含糊不清毫無動機的叫喚。心裏就窩心得純粹。



“爸爸爸爸……”她叫個不停“媽媽……婆婆,多多……”



多多,換她的意思就是哥哥。



偶爾會情不自禁抱著她,小聲說“露露其實有哥哥的,一個小哥哥。小哥哥都5歲了。”以前我就喜歡和夏鷗一起幻想,我們的孩子一定是個男孩。所以到現在我還認定她肚子裏的是個男孩子。



“小多多小多多。”女兒就嚷。



傷感一大片,滿滿是懷念。



我已經是個35歲的男人了,早就過了那些迷戀風花雪月崇拜愛情的年歲,一心想到靜靜的生活了。



兩千零四年的的一天傍晚,我牽著已經4歲大的露露從公園裏看河馬。她媽最近迷上了打麻將,只要是別太晚回家我一般都不過問的。



她應該有她的活動空間。我知道她是有分寸的,最多在輸了百來塊時來哭喪著向你撒撒嬌要你補給她。



小滿一直都是個孩子,說不定以後還要跟露露撒嬌呢。



想到這裏我就不自覺的帶了笑。



走到公園一偏僻的地方時,



“爸爸我要汽水!”女兒叫到。



“好的,露露看見哪裏有汽水了,就告訴爸爸,爸爸給露露買。”



“爸爸那邊有賣!爸爸在那邊!”小女兒用盡全身力氣把我拽到一個路邊的小攤旁。



“露露這裏哪是賣汽水的呀?”我皺著眉頭說,注意一看,小攤桌子上擺著個小黑板,用粉筆字寫著“涼蝦每碗一元”



我呆住了,我沒想到在這麼多年後還會看見這種不為人知的小玩意。我心裏的湖立即決了堤,回憶帶著酸楚一湧而至。



那女孩在陽光下奔跑的影子竟那麼清晰。我想我下意識地已經把她深種在心底。



心底有個女孩叫永遠,她站在初夏的陽光中,全身都毫不經意的散發著清甜。



“爸爸這是什麼呀?”



“老板在嗎?買兩碗涼蝦。”我叫。



“哎!來了!”一位老婦女急忙跑過來,她本來坐在另一邊和一大嬸吹牛。我一叫她就來了,雙手不停地在圍裙上搓著。“兩碗嗎?好的!”



然後利落的盛了兩碗。



女兒歡天喜地的吃,說爸爸真好吃爸爸真甜爸爸真涼呀!



呵呵,我女兒說話不怎麼會斷句。



我慈愛的看著女兒吃完,而自己實在不想吃,我害怕我吃掉的是思念。



女兒吃完了後,心滿意足的跟我走了,在路上還在問:“爸爸剛才那個叫什麼呀真好吃。”



“叫回憶。”心裏苦澀得很。



于是晚上女兒回去告訴她媽,她今天吃了兩碗回憶。聽得小滿笑個不停。



什麼都不懂的人真幸福,我想。



有天下班回家晚了點。剛下車就發現有人影在後面跟著。



我懷疑是搶劫的,正想趕快進小區裏。



“何念斌!等等!”



我轉過身,驚訝的看著這個能一口喊出我名字的男人,牽著一個大約10歲的小男孩,男孩比較害羞,躲到他身後只露半個臉出來。



“你是?”我實在想不出他是誰,隱隱覺得有些面熟而已。



“我叫什麼不重要。你快去看看夏鷗吧。”



我想那時當我聽見夏鷗的名字時,我眼睛都瞪圓了。我上下打量著這男人,衣著相貌都普通,年齡大概在50上下……我像看情敵一般的看了他十多秒,然後問:“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裏的?”



“我們公司,有哪個人不認識你何經理呢?”



我更納悶了。



“能借一步說話嗎?”他直接問。



我知道有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他要告訴我了,雖然戒備他,卻忍不住心中彆了多年的好奇。把他帶回了家,剛好小滿帶女兒回外婆家了。



“喝茶。”遞給他一杯,然後在他對面坐下。



“哦謝謝!”他本來在環視我家,見我端茶了忙禮貌的客套起來。



“你有什麼事,說吧。夏鷗到底在哪裏,她怎麼了?”我心裏一陣亂翻騰,我望了他身邊坐得中規中矩的男孩“還有,這孩子是誰?”



“何先生你別心急。我今天來,就是要你去找夏鷗的,我當然會把所有事都告訴你。這件事,也只有三個人知道。一個是我,一個是夏鷗,還有一個,就是害夏鷗不能脫身的男人。”



我全身的細胞都集中在一起,我從沒這麼緊張又認真的聽誰說過說,我埋怨他說得太慢,他不會知道這種本就放棄的事被重掀起我會有多心急。



“希希你去裏面看電視。”他對那小男孩說。



孩子乖乖地進屋去了。經過我身旁時我注意到他那抹淡定的眼神竟如此熟悉。



“先生你說吧。”



“夏鷗是個好女孩啊!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他的開場白就差點讓我落淚了。我多年來最害怕的就是誤會了夏鷗。



“我第一次見到夏鷗,她才16歲。可以說,我是看著她長大的。那麼好的年齡,卻帶著副大人都做不來的表情。我從沒看見過她笑,她說話很少。



只是我眼錚錚的看著她被……唉,說實話那時心裏真為她惋惜,一個女孩,被折磨得全身都是傷,老板不在時她還安慰我呢,她說李叔你別擔心我的傷,用燒酒揉一揉很快就會好的。



你瞧瞧,她有時說話真是連大人都要慚愧的。但是我們為別人做事的,又能做什麼呢?我們也是拿工資吃飯要養妻兒的。哦對了,我是幫我們老板開車的。我做老板的司機都快20年了。”



他喝了口茶,又繼續說:“老板包養夏鷗的母親其實只是個幌子,老板很喜歡夏鷗。就用她母親做誘餌騙夏鷗上勾。夏鷗呢,你別看她一副冷漠的樣子,偏偏又孝順。



于是,幾乎每次老板回這邊公司,都要把夏鷗叫出來。她才是個孩子啊,你叫她如何去開心去笑?



而且每次老板叫她時,都是我出馬的。有時我還真是不忍心。那麼多年來,我都已經把她當親生女兒般了。”



原來他就是哪個司機。我說請您接著講吧,這些夏鷗告訴過我。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接著說:“後來她母親去世了,夏鷗本來對老板是理都不理的,但是又遇到了你。其實她完全可以走掉的,既然她那麼憎恨老板。



但是她依舊乖乖的每叫她就出來,唉,可見那孩子心裏有多緊張你喲!”



我不懂了。但是他在繼續說我沒好打斷他的話。“你見過夏鷗哭嗎?我只見過一次,就是在她懷孕的一個月左右。”



“為什麼?”



“本來老板這個人也分不清是什麼思想。但男人對女人……你知道的,有時也說不清楚。反正平時安全套都是準備齊全了的,而且從來都用了。但是有次老板幾乎隔了三個月才回來,就沒帶。



夏鷗連自己都不知道吶!後來我從老板口裏聽到,才趕快去告訴夏鷗的,那時她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



所以說,那時她是很著急的,她自己也分不清孩子是誰的了。要知道你很喜歡那孩子,她絕不會殺掉你的孩子。但又怕不是你的,所以就離開了你。那段時間只道分娩都是我妻子在照顧她。都心疼她的身世。”



我驚呆了,這個傻女人吶!



“直到孩子平安出世,是個男孩。她又急急地找你,只是看見你身邊已經多了個女人了。小何啊,夏鷗待你不薄啊!孩子都給你帶這麼大了。”



“她怎麼知道孩子是我的?”我立即提出疑問,其實我早在看見孩子第一次那剎那就覺得有說不出的感覺。就好象看見父親啊母親啊之類的親切感。



“還記得那天你陪你女朋友逛街嗎?那時其實我是去接她見老板去的。但是無意中遇到了你,本來都上了車的,夏鷗直嚷著說要再看看你。



于是我一心軟,就停車讓她去了。等她回來後,手上拿著團粘著血的紙巾,激動得手一直抖個不停,說是你的血。”



我想起了,那次被路人撞到了流的鼻血。



“當天她就帶著兒子去醫院做DNA驗證,結果真是你的孩子。得到結果那一刻,她抱著兒子笑了半天。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又沒把孩子交給你。就走掉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連我都不知道。”



我聽得心都要停止了,手端著茶杯,一端就是兩小時。



他又喝了口潤喉,接著說“直到今年6月的時候,她才脫人找到我,把兒子帶過來,她人卻沒來。



我求那個帶希希過來的人告訴我夏鷗的情況,她開始死活不說,到今天早上我又去求她,她才告訴我,夏鷗本來在深圳的一個五星級酒店當領班的,日子雖然苦可帶著可愛的兒子也還有個念頭。



兩星期前一個住酒店的男人乘著酒性就去抱夏鷗,那孩子當然不從,一個失手吧大概,就把那男人給殺了。



經過我也不是很清楚,本來這也算正當防衛,可是夏鷗把人家殺了,在浴室裏把那男人的屍首用刀劃成幾大塊!我想,那是她心裏埋了二十多年的憤怒了。偏偏那男人是一大官的親戚,所以,這刑就算最輕也怕是個無期啊。”



當時忘了什麼感覺,反正就是血液凝固了。



“所以她就叫她那邊最好的姐妹,把孩子給我送了過來。你看,這一大一小,真是造孽啊!我就是來,讓你快去看看她的,哪怕見個最後一面也是好的啊,至少在她……總算有個親人……”說到這時,這飽經風霜的男人竟然聲音哽嚥了起來。



我忘記了要哭,我那時腦子是很不清楚的。



“大哥,您告訴我,您老板是誰!”



“小子,你以為你為什麼在短短四年之內,爬上那麼高的地位?害慘了夏鷗,你也有份!當然,另一個罪魁禍首就是劉光棟。”當他吐出這三個字時帶著明顯的恨意,我也呆了。



劉光棟……**外企的總裁。



而我只是他門下一個地區的經理。算起來也是給他打工的而已。我在短短四年間,從一個小小的科長走到今天,我曾經還那麼得意自己的天才。沒想到竟是一個女人,用屈辱甚至生命去還來的。



我緩緩的進屋去,一把抱住孩子,我的親兒哪!竟然長到10歲了才見到父親!我都對你母親做了些什麼啊孩子!



我把頭深深的埋入他懷裏。



晚上我一夜沒睡,訂了第二天一早的飛機。我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妻子,她哭得驚天動地然後一再表示一定會愛兒子多過愛女兒。



然後第二天我就直飛深圳。



夏鷗,好女孩,我來了。你別怕呵!



三年後的清明節,我一如既往的帶著妻兒來到這裏。全家每人都對躺在裏面的女人幾拜。



夏鷗當時一定不怎麼難受就過去了,夏鷗是執行的槍決。



她一生都活在悲苦裏,或許這是讓她最輕松的解脫。



“哥哥,裏面是什麼人?”女兒問兒子。



“是母親。”



“可是媽媽在這裏吶!”



兒子望著天,淚水在他眼眶裏轉動卻沒流出。他有一雙如他母親一樣的純白乾淨的眸子,時常帶著他母親一般的安靜。



“這個是天上的母親。”兒子說。



妻子是個敏感的動物,她又在我身邊悄悄哭了。



(全劇終)





(轉摘於"台灣論壇"....發表日期:2005-12-31 23:08: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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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用燒酒拚命的揉她的腰部,而她手觸碰到的地方,是一片驚心觸目的瘀青。



我一語不發,噴火似的瞪著她,她那混淆了我4年的眼睛此刻正閃著明顯的不安。下一刻我像一個精神病患者般衝出大樓。  



當我突然出現在大板視野的那刻,用大板後來的話形容就是一頭眼睛冒血的公牛,他說他從沒看過

告訴我!我要知道!你今天看見夏鷗那婊子在哪裡?」  



那是我第一次稱呼夏鷗婊子,並且被憤怒沖昏了頭似的還說得很順。  



「她都說了些什麼。」大板警惕地說,「唉兄弟,女人嘛,用得著你那個樣子嗎?你看你」說著他用手臂來勾著我「頭髮都沖直了。」說著他奸笑兩聲,用很下流的聲音說了句「哪個女人沒用需要的時候呢?何況你也不想想她以前是幹什麼的。說不定是你小子不能滿足……啊!」  



他還沒說完,右臉已被我揮過一記毫不留情的重拳。  



「我*你媽!誰問你這些的!?老子現在是問你你上午看見什麼了!」  



大板反過身就是一下回擊,打在我胸前,悶響。「你他媽的是不是被那婊子整瘋了?連兄弟都不認識了?我告訴你又怎樣?我早上是看見她了,你那寶貝,不得了的心肝,和一男人去**賓館賣去啦。



你還在這裡緊張她,你沒看見她跟那男人的親暱勁,干她娘的看著就騷!她長的就天生的婊子樣,她媽是婊子,她比她媽更厲害!你沒見人家開的什麼車,是你那小別克能比的麼……」  



大板還在口沫橫飛地大罵著。我早已在聽見那句「**賓館」時就停止了一切思想。  



後來大板安慰了我幾句,拉著我去喝酒了。喝醉了回家看見坐在沙發上急切的夏鷗,想起大板的話,越看她那雙水靈的眼睛越覺得她賤,一個氣憤不夠,拖她到床上狠狠地強姦。  



第二天眼睛被陽光得醒過來,頭痛得厲害。見了醒了夏鷗忙端來一碗醒酒湯,和以前一樣美好的哄我喝下,好像昨天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我也開始迷茫了,我看著她泛著水波的眼睛,那麼無邪清靈,不帶任何瑕疵。我又些腦筋轉不過來。以為這是上帝送給我的天使。潔淨善良。  



我看見她拿碗的手,覆滿了捏痕,那青紫的顏色刺激了我,我一把掀開她的衣服,就看到了腰間的痕跡。



我總算明白這些瘀血是什麼了,我可以想像那男人一雙油膩而富足的髒手,淫惡地在上面揉捏,在夏鷗光潔而充滿韌性的皮膚。  



而那雙手一定也曾游弋過夏鷗的全身。  



我狠狠地望著她,我曾以為她是世界上最純潔的妓女。她也正望著我,目光帶點怯意。  



「讓一下,我要去公司了。」我虛弱的說。恨自己竟還對她滿是歉意和疼惜。  



她坐在床上的身軀移了一下,我發現她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然後下一刻我毫不留戀地穿衣走出了家。  



--在她手放那裡還有個指不定是誰的禍



接下來的日子可想而知的廢亂,整天呆在公司,時刻忙著,卻也不知道在忙著什麼。我必須找點什麼事來做,不然我就會情不自禁的想起夏鷗。



她現在是否又在那男人懷裡,任他在腰間或大腿捏出新的瘀青。晚上我也不想回家,我害怕回去看見那空房,更害怕面對一個指著肚子說有我孩子的女人,而那孩子我真不敢確認是誰的。



晚上或者就在辦公室後面的小床上睡,或者和朋友去妖綠喝酒消遣。  



我滑進了一個凌亂糟髒的次序裡。可怕的是,從來沒想過要爬出來。  



大約過了3月中旬,有個很重要的文件存在家中的電腦裡我必須回去拿。我故意在外面流連到凌晨2點才回家,這樣就算夏鷗在家,也已經睡了。  



開了門輕手輕腳進屋,像個鴕鳥般地進屋。電腦在客廳的,所以我不必擔心夏鷗會發現我。  



可是我一抬頭就看見夏鷗了,她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後馬上跑過來給我拿拖鞋。 




 

她原本就瘦小的身子現在只瘦得一把骨頭了,瞪著雙充滿歡喜的大眼睛把拖鞋快速遞給我:  



「你回來了?來把鞋換了。」她清脆地說,故意把聲音抬得高高的,卻還是在最後兩個字的尾音時聽出點哽咽。



女孩夏露把鞋放在我腳邊,等著我脫了鞋她又把我的皮鞋放進鞋架。兩年來她幾乎每天都做這些事,表現得熟練又輕鬆。  



後來她懷孕了我就不讓她做了,我體貼她的身子,而她總是不滿的說「你別剝奪我唯一的喜好嘛!」  



我以為我可以不愛她了,經過那些事,至少可以少愛一點。  



可以當時我看見她習慣地伸出手去撿我換下的鞋時,竟然眼眶發熱。我努力控制住自己沒去抱住那瘦弱的軀體。  



「你怎麼還不睡?」我問。  



她衝我一笑,天真,但是沒回答我的話,只說了聲去給我倒咖啡--我有晚上喝咖啡的習慣。  



我看著她的笑我,覺得自己又要走進她妖媚的圈套了。  



倒了咖啡出來她就搬了凳子依到我身邊坐著。我不回頭也知道她在平靜地看著我。  



我實在太不習慣了這一循環了,那熟悉的味道讓我心軟。  



作好我要的東西後,我起身,努力不起和她的眸子相碰,不給她捕捉我的機會。  



「我去給你放洗澡水!」她說,又向浴室走去。  



「呃,夏鷗……」  



「嗯?」  



我叫住她,我想告訴她不用了我不在家睡,面對她明顯的興奮神態我竟有些說不出口。  



「我……唉  ,你自己去睡吧。我吃點東西就回公司了,那裡還要處理些事。」希望這些理由可以讓她好受點。



她看了我幾秒,就不聲不響地去給我燒菜。  



其實我根本沒什麼胃口。  



十分鐘後,她把菜上齊。坐在我身邊看我吃。  



「你這幾天幾點睡的?」我看她今天的架勢似乎每晚都等我到深夜。  



她看著我,沒說話,只搖頭。  



「沒睡?」  



「嗯,我白天睡了的。在學校。」  



我很吃驚,但是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吃飯。  



吃完一碗她連忙又給我盛了碗湯,這也是她以前愛做的活動。  



我感到我的心酸得不能負荷了。  



突然瞟到她盛湯的手,拿著湯匙微微地顫。  



我緩緩放下她手上的湯匙,讓她轉過身面對我,然後好像烈士般義無返顧地擁住她,塌實又溫暖。  



「讓我拿你怎麼辦?讓我拿你怎麼辦吶?」  



「我只是在等你,做到我能做的最好的。」她聲音立即帶哭腔,也緊緊的抱著我。  



我摸著她的發,柔順又細軟,貼著她的面,熟悉而清香。那瘦得跟猴子似的身子是我久久的吸引。我永不想在擁著夏鷗時放手。  



但是她為什麼又那麼地邪惡?以前那麼對她母親,現在又這樣對我。對她在世界上最愛她的人殘忍她才能活下去嗎?  



我扳過她,看著她的眼睛,紅紅的,我說你這個壞女人。  



她沒分辨什麼,眼眶更紅了。  



「你告訴我你那晚和誰,幹了些什麼,好嗎?」我還是要問的,而且要她親口告訴我,不然我一輩子都會被心中那點淤血搞得精神顛覆。  



她搖頭,眼睛張得大大的,皺了眉頭,做了我見過最大的面部表情。  



「你說啊!」  



「你別問好不?」她用盡似於乞求的聲音說,好像只無助的小鹿。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呢?那你希望我怎樣?帶著這分灰色的自尊陰影跟你過一輩子嗎?還是你根本就沒想過要認真跟我過?」我吼,近似咆哮。  



然後我就看她哭了。她坐在沙發上哭。  



這是她第三次哭,也是我最後一次看見他的淚。夏鷗哭了,殷殷切切的聲響,微微輕聳的瘦肩,淚水放肆地滑在臉上,她似乎不想

「好了,別哭了。你總是這樣,什麼都一個人挨。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有什麼事告訴我好嗎?夏鷗,乖啊,聽話。來,告訴我。」我蹲下,輕哄。溫柔的用拇指為她擦淚,不停的對她說話。  



過了好一陣,她沒哭了。再過了一段時間,才完全平靜下來。  



「你真想聽?」  



「嗯,我必須要聽。因為我要和你一起生活。」  



我以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但是她的第一句還是嚇壞了我。  



「我一共被9個男人強姦過。」她說,眼睛裡又恢復了那種淡然。  



我以為她在說我吃了9顆櫻桃。但是她說她被9個男人……我驚訝地沒合攏嘴巴。  



「還要聽嗎?」她微帶嘲笑的問。  



我望著她,我想我開始有點瞭解她了。  



妓女夏鷗。  



「嗯,你說吧。」「我的初夜是在11歲。那時母親第一次帶男人回家。那男人趁我媽不在時,強暴了我,然後對我說,如果我告訴別人,他就要打死我母親。於是我誰都沒說。後來母親的接連七個男人都對我做了那樣的事,他們事後都用母親威脅我。他們大多都把責任怪在我身上,說我……用眼神勾引他們,說我天生就是我媽的代替者。你能想像一個僅13歲的蕩婦嗎?那時我還沒滿13歲。」  



我沉默了,我不敢去想我深愛的女人有個什麼樣的童年,我知道她母親一生周旋在男人身邊,時刻都想保護自己的女兒,為什麼連這些都注意不到。  



夏鷗太會偽裝了。我熟悉她平靜得像井般的眸子  



「13歲時母親做了一個男人的情婦,這個男人十分有錢。一下子,我和母親的生活好起來,我們也跟著像個上流社會的人。我可以讀最好的學校,吃最美味的東西,而且那男人從不對我動手腳,其實他忙到很少來我家。我一度覺得這是很幸運的事。我剛上高一那年,一天放學他來學校接我,說帶我去一個地方吃飯,說我母親在那裡等我。我毫不懷疑地跟他去了。他讓司機把車開到一個很偏僻的地方,然後當著那司機的面強姦了我。那一刻我想我是個死人了。當他發現我並不是處女時,很氣憤,他說他等了那麼多年,其實我早就是個小婊子。他就開始罵,罵我母親,說他是婊子,說我的小婊子。我氣不過就給了他一腳,結果可想而知,我被他用手捏得混身是傷。他沒用我母親威脅我什麼,他什麼也沒說,像沒事發生一樣送我回家了。我知道,如果我說了什麼,母親的一切都沒了。其實我已經放棄要掙扎了,我幾乎信了他們的話--我就是個妓女,我天生勾引人,我是個壞女人活得微不足道。那天晚上我沒進屋,那天我遇到了你。我都不知道我是怎樣走進那間酒吧的,但是進去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接客了,那時感覺自己死了一般。之所以選擇你,是因為你是你們一群人中唯一沒叫小姐的男人。」  



我回想起那一晚,第一次看見夏鷗,那個滿臉向外溢著純白的小女孩。  



「那你以後接開始接客了?」我問。  



「沒有,我只跟過你一個人。你信嗎?」她問。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16、7歲般大的孩子是很容易衝動的,後怕起來,也很具影響。可以理解。  



「知道為什麼我沒接客嗎?因為你當時對我的態度和表情。你毫不忌諱地叫我妓女,你毫不顧及地在我身上發洩獸慾,然後是甩了500塊錢,連個覺都不讓我睡就趕我出門了。那一刻我手上捏著我自己掙的500塊錢,我感覺自己像條流浪狗。」  



現在聽夏鷗述說當時的情景,雖然不知這無罪,但是我還是很尷尬。我的愛人,在對我說著幾年前,我把她當做妓女的片段。後來你大概都能猜到了,那男人一直不放棄我母親,我想就是因為我。三年前你在我們學校門口看見的那個給我錢的男人,就是他的專屬司機。直到遇見你。我想我沒欺騙你什麼,至少我一直都是你的一個情人而已。」  



我沉默了很久,我腦子有點一下子消化不了,我看著面前這個不是妓女卻有著相同遭遇的女人,我猛地想到什麼,「他是不是很喜歡捏女人的腰?」  



夏鷗點頭。  



意思就是在她母親過世後,在和我定下終身時,她還私會那男人。  



「為什麼還不離開他。他已經沒什麼可以威脅你了。」  



「因為……他給了我一個我必須滿足他的理由。」  



「是什麼?」  



「這個不能告訴你。」她無比堅定的回答。  



我死瞪著她,突然有殺人的慾望。宰掉所有欺負夏鷗的男人,也殺了夏鷗。  



但是我愛她。  



我讓步了,我想她受的已經夠多了。我抱住她,寬慰她「好了好了,都過去了,以後你還是我的夏鷗,我都不會去計較什麼。但是別再去見他男人了。」



我本以為夏鷗會感動地撲在我懷裡痛哭,感激我這樣理解和包容,再痛改前非和我一起創造明天,只是我的美好憧憬好沒做完時,就聽見夏鷗,用斬釘截鐵的聲音回答我「他要是找我,我還是會去的。」



我盯著這女人,她說還是會去。她表現得好像忠勇的烈士,她勇敢誠實得殘忍。  



「你不需要解釋一下嗎?」我冷冷地問。  



「你別問好嗎?就這樣不是很好嗎?」她渴求地喊道。  



「就這樣?這樣是怎樣?你偶爾去私會其他男人,但是每天都膩在我懷裡對我說『我們的孩子怎樣怎樣』?還是你根本就是個本性難移的妓女有那麼有分需要?」我歇斯底里的狂喊,窗戶似乎都都震動。  



「你……你就把我當個情人,不好嗎?只要你讓我呆在你身邊,怎樣都好。我可以給你做飯,我不在乎你交女朋友,只要你別趕我走……」她委屈又累極的樣子,如疲倦的流浪貓般的身子,和她低聲的如乞求般的喃語,都使我震撼了。



我覺得挫敗又無奈,我想挽救夏鷗挽救我們的愛情,可是她不想。  



原來,她要的只是我時不時的寵愛或者她根本沒把心放我這。  



我原以為,像她母親說的樣子,一個妓女,最珍貴的是一個男人的承諾。可是我的,夏鷗不要,我硬給,她就犯累。  



我緩緩地起身,我必須離開這裡。屋裡空氣太壞了,我像個被關在繭裡的動物,不能呼吸不能亂動。而對夏鷗那分追求,就是我一輩子最厚的繭!  



走到門口時回頭,看見夏鷗還呆坐在沙發上,頭髮凌亂,目光呆滯。我心裡的千萬句說不出口的憐惜就在那刻決堤。  



「夏鷗!夏鷗!」我克制不住地奔過去抱住她,瘋狂地搖撼她,把她的臉扳過來拚命的吻她的唇,「夏鷗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我們可以活得很好的,只要你離開那男人。」然後我用全身僅存的力氣擁住她,輕聲誘導「你想想,還有我們的孩子呢!我們的孩子啊。



你希望他沒名沒份嗎?我願意給你這些的。以後我們會是一對最般配的夫妻,幸福地擁有最可愛的孩子,在公園欣賞他蕩鞦韆,你猜猜他那時會說什麼?他一聽長得虎頭虎腦的,用稚嫩的童音喊『爸爸媽媽你們看,我蕩得多高!我要飛到外太空了!』夏鷗,你別犯傻,別鑽死角,你也要想想我們的孩子啊。」  



「我們的孩子?」她喃喃自語,她突然像個精神病般狂笑起來,笑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心猛的冷了。「我們的孩子早在你走後的第二天,我就去醫院讓它變成了一灘血水!或許它真的去了外太空了。」  



她還在笑,她一直那樣笑。我不能接受這個瘋但是她竟忍心把他打掉。  



「如你所願了,我的好夏鷗。」然後我匆忙走掉。這屋裡有個瘋子,是殺我兒子的兇手!我走得那樣急,竟然忘了要換鞋。  



走到小區大門時想到自己猶如一個有家歸不得的浪漢。我竟從來沒想過,要把夏鷗從我房裡趕出來。因為趕她走的話她就真的無家可歸了。  



後來我再沒回過家,2個月後接到夏鷗電話,她搬走了。  



我幾乎是立即回到家,一開門就是一股空蕩的味道。  



一個家有女人時,味道是熟悉而不易讓人察覺的,但是一旦她走掉,就會立即感覺以前有多迷戀那股味。  



我檢查了所有的房間,那鑽戒還擺在抽屜裡,衣櫃裡掛著件純白的裙子,我知道夏鷗穿上它就像輕靈的白雲。浴室裡她的洗面奶沒在了,我看見茶几上還放著一盤光碟《做個新好媽媽》。



我的淚在我毫無知覺下狂趟。我以為會找到她留的什麼紙條,上面開出什麼條件,比如說如果你怎樣怎樣,我就回家之類的。但是沒有。家裡又變得像三年前了。  



晚上睡覺時在床頭找到根細長的頭髮,如獲致寶。看了又看後,小心的收嘗。



兩個月後大板給我重新介紹了個女朋友。剛滿21,在一所名牌大學上大三。發自內心的美好,看上去永遠像個小孩。  



女友小滿像個好動症患者,我常常覺得她和大板比較般配。可是她說對大板不來電。她就是這樣,說話總用她在偶像劇裡學到的詞,不倫不類,卻也悠然自樂。  



最開始不能習慣她跳蚤般蹦來繃去,久了就覺得也沒什麼了。  



她不會煮飯,我就給她煮。但是逼她必須把那首詩背下來,每天背給我聽。剛開始她當然不肯,吵著說太長了,我硬的兩天沒理她。就當我以為我和小滿就這麼算了時,她跑來找我,大大方方地把詩背下來,然後嬉笑著說每個人都有一些怪癖,兩個人在一起就要相互將就的。  



從那以後我才從心底的接受她,承認她是我女朋友。當然免不了她向她「哥們」大板告我一狀。  



那以是夏鷗離開的半年後了。我也再找不到夏鷗。

 
 

夏天又來了,夏天一到我那放暑假的小女朋友就和我整天粘在一起。  



我以前從來沒覺得夏鷗小,甚至她還比小滿要小一歲。  



大概小滿的天空永遠都陽光燦爛。21歲的小滿就像一隻精力旺盛的知了,時時唧唧喳喳個沒完。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無聊至極卻也讓她快樂無比。她最大的樂趣就是每個早晨悄然溜到我身後摀住我的雙眼問我是誰。然後雀躍於我一口答出的正確答案:  



「老婆。」  



她讓我叫她老婆。她說學校裡談戀都這樣。  



以前想叫夏鷗老婆的,但是她不許,她笑著說還沒結婚呢。  



我逼著自己不要拿小滿和夏鷗比較,因為她會輸得很慘。



小滿確實很小,表現在她的行為:對帥哥的追崇和對足球的不懂讓她每夜和我一起守著看凌晨2點我歐洲杯,卻能在2:10分準時入睡。



喜歡把人惹火後甜甜地貓般撒嬌。同時也會有女人月事來臨前的急噪……周而復始卻也津津有味。



小滿是個好女孩,小滿是個處女。



第一次和小滿做愛竟是有些醉了時,把她當夏鷗了。



早上起來看見床上那抹玫瑰般的暗紅時,我就呆了。我竟提不起一個寵愛加欣喜的笑給小滿。



小滿沒注意到這些,她只是撒嬌般地樓住我脖子說她一定要嫁給我的。我當時是一個寒顫,我從沒想過要娶夏鷗以外的任何女人。



我問為什麼。



她滿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因為我是處女。”



我又想到了夏鷗,她平靜的說她是妓女。



然後我就頭痛了。



過了一年,我快32了,我再也沒看見過夏鷗。我就開始考慮要和小滿結婚。



我問自己原因,竟和小滿的一樣。



小滿自豪又理直氣壯的說“因為我是處女。”



小滿像那果汁廣告裏形容的那樣,新鮮活力,張揚著讓人羨慕的青春。她永遠可以在這一秒決定下一秒做什麼,無規律無排程。



所以當她在沙發上吞下第八顆草莓時時,就一個響指,把我拉起來:



“走!給你買件新衣服去!你看你連件新衣服都不買,虧得還算個小資呢!”



她總喜歡叫我小資,其實我有些反感。說不清原因。



然後她就開始跳蚤一樣的換衣服,這邊跳到那跳,洗臉梳頭,選搭配漂亮的鞋,快樂得不得了。我想我不得不跟著她一起笑。



她說:“我要給你買套帥氣十足的運動服,”看我狂翻白眼,她討好的說“哎你乖嘛!你老穿西裝那怎麼行呢?快快,換衣服出門!”



于是在她的拽拉下,我苦笑跟上。



望著在大街上不斷跳躍著的小滿,聞著她身上時爾傳出的奶茶般的香,就想擁她入懷,認真考慮是否一輩子面對。



我伸出右手,我就要這麼做了。卻在看見對面走來的夏鷗時收住了手。夏鷗似乎也看見了我,和我旁邊的小滿,她對我輕笑。



夏鷗站在陽光中,穿著粉紅的小吊帶,白色長裙,帶著淡然的笑,如三年前在學校大門初見她時一樣美麗。她雪白的肌膚沁透出一種桃紅,那麼寧靜而熟悉的潟在這個初夏的早晨。



讓人誤以為她是陽光中若隱若現的仙女。



身旁的女友是個凡人。



仙女對我輕笑,我就實在不想留戀凡塵。



夏鷗似乎過得很好,比以前胖了些,不過很勻稱。



她微笑著對我招呼,“嗨!”



我還沉浸在初見夏鷗的驚喜中,一時沒反應過來。



“啊,你好!你是斌斌的朋友吧?我叫小滿!”小滿是個自來熟,她毫不含糊地上前打招呼。一邊用手肘來碰我“餵人家給你打招呼呢!你這傻大個!”



我這才反應過來,倉促的回應,那時表情一定很狼狽。後來小滿回到家說我那時表現得像見在首長的農民。



“哦哦,夏鷗。”然後又不會說話了,就直盯著她,也沒忘記要放開女友小滿的手。



那時實在太突然了,也沒多說出個什麼,她就說她有事先走了,甚至不留個電話也沒回答我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不過看她的氣色還是不錯,至少表示她的男人(們)沒有虧待她。



我一直目送到她在路口轉彎。10秒鐘後一輛奧迪從我身邊開過,我看見了坐副駕駛的女人那粉紅色的吊帶,沒看見她的臉,她轉過去了。



“哇!你這朋友來頭好大吶!介紹給我好不好?”小滿天真的嚷。



“她只是個妓女。”我說。



小滿誇張的表示了惋惜後,三分鐘就遺忘了這個插曲。拉著我在滿街亂竄。我心不在焉地跟她走著,也忘記了要表現出點不耐煩加疲憊她才回停止,我滿腦子都是夏鷗的影子。



夏鷗現在坐在養她的男人的車裏,也或者在養她的男人的懷裏。不管是哪裏都與我無關,但是不管哪裏都讓我萬分不爽。



我本以為夏鷗已經離開這個城市了,剛才她出現在我眼目的那一刻我真快暈厥了。我都出於本能地要去呵護寵愛她了,就好象是我的血液裏流著的職責。但是她什麼也沒說就走掉了。



而且是坐著她男人的車炫耀般地從我身邊開過。甚至不多看我一眼。



激動全部轉化成憤怒。



我開始了莫名的急噪,我厭煩地忍耐著小滿像纖夫般拖著我到處竄,一個商場接一個商場,我開始懷疑我進了個迷宮,覺得我們走的地方根本沒變我們一直又會到原地。



就在我的耐性已經用到極限時,前面一陣尖叫。



“呀!殺人啦來人啊!殺人啦~!”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怎麼回事,就看見走在我前面的路人向右一躲然後就有一人直衝衝地向我撞來,在我們面對面的碰撞的前一刻我下意識得把小滿推來。



然後那男人就直徑朝我臉撞來。我被碰得退後好幾步才站穩,那男的也摔到了地上。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他怎麼那麼不小心時,他已經爬起來又跑了。



然後就聽見前面有女人在哭,狼嚎般驚人的分貝。



小滿是個見不得熱鬧的人,她馬上不顧我的反對第一個衝上面去了。圍觀的人立即把那地上的受傷者和旁邊大哭的路人圍個水潟不通。



我是滿肚子的火沒地方發洩,心想今天怎麼那麼倒黴呢。就覺得鼻子一陣癢,感覺有東西流出了。



唉我從小鼻子就小氣,動不動就會流鼻血。可以衛生紙還在小滿包裏呢,她現在人都不知道被淹沒到哪一層了。我狼狽地用手捂著鼻子,就往商場的洗手間走去。



“需要紙巾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猛地回頭,就看見了夏鷗那平靜的眼睛。沒等我反應要說什麼,她就快速用手上的紙來擦拭我臉上的血,然後再遞了一包心相印。就走掉了。



我覺得那時幻覺。但是她留下的香氣是那麼熟悉,而我手上也的確多了包紙巾。



半小時後接到小滿電話問我在哪裏,我說在商場樓上等她。她又如跳蚤般蹦過來,一看我留在臉上的血印,一個勁的自責。



“回家吧。”說完這句就用盡了我全部力氣了。



“哦好吧。唉,叫你去看你還不去呢。你不知道哇,那個男人好慘哇~她老婆好可憐哇!”小滿邊走嘴就沒停過。我緊皺著眉忍住沒痛斥她。



那個男人慘得過我?



那天是星期一。星期三的中午接到了夏鷗的電話,她絲毫沒多餘的話開場就問我:



“何念斌你會帶我走嗎?”



我沒聽錯的話好象還帶著些壓抑不住的興奮。



“你說什麼?你在哪裏?”



“你別問那麼多。”她又是那句我最怕也最不愛聽的你別問那麼多。我立刻極度的不爽。“你帶我走好嗎?我們結婚!”



我真的生氣了,我想你大小姐一個不開心就搞那麼多男人出來,叫你從良你不肯,現在想通了要我娶你我就娶?我還有沒我自己的生活,而且我要拿什麼去相信她?



“那男人不要你了嗎?”我冷冷的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分鐘,聽見她小聲地說:“你會娶我嗎?”我可以想象到她此刻咬著唇的樣子,她一定又把下嘴唇咬到發白。



“夏鷗,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做事那麼任性而不考慮後果呢?當初也是你要離開我的。”



我緩了口氣,沉重的說。而且我也認為這樣的話題,在一年的一次邂逅之後,竟通過電話就可以解決清楚的。



“我只問,你會娶我嗎?會帶我離開這裏嗎?”她說得有些焦急了。



“你總要給我個理由吧?你如何說服我呢?”



“你還忘不掉我的,是嗎?”



我突然認為夏鷗太任性太不負責了。我像一條被她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狗,公狗。



但是我那如此不爭氣的心就是要這樣任憑她擺布。是的,我一直活在兩年前有她的世界裏。我不得不承認。



我就要心軟了,我就要問她在哪裏了,我想見到她,有和她在一起的機會我就不想放棄。



突然我看見我辦公桌上的飯盒,裏面是我和我那可愛的小女朋友一起的飯,我想起昨晚燒菜時她的手被油濺到,她裝可憐的讓去我心疼,撒嬌讓我去哄,淘氣的讓我親她。



那時有個女朋友在身邊真是很幸福的,而且小滿從沒做過一件對不起我的事。



小滿和我一起時,是個處女。



“我……我已經有自己的生活了。”十分艱難,但我還是說了。



“那麼,如果我有四萬八千五百塊錢呢?你還會不會娶我?”



我想夏鷗根本就沒搞清楚事情的性質。



“不會。你給我100萬都不會。”



“哦……”她被傷害了,可是我又何嘗不是呢?“能……能告訴我,你不愛我了嗎?”



“抱歉你只是個妓女。”



“對不起。”



兩秒鐘後,電話掛斷了。



我知道我和她再也不可能了。把飯盒裏抄胡的菜全倒進馬桶裏,然後反鎖了廁所,蹲在廁所裏痛哭了一場。



晚上疲憊地回到家,我的跳蚤女朋友立即粘上來樓住我的脖子說,



“斌斌!我們結婚吧!”



我一聽頭都大了,怎麼在有天之內有兩個女人對我說同一句話呢?



我用疲憊不堪的聲音說:“為什麼想到要結婚?”



因為她以前一直從沒提過要結婚,她說她還小還沒玩夠,婚姻會滅殺她。但是為什麼她轉變那麼快?難道她……見過夏鷗?



想到這個可能性我背上就一陣寒。



“呵呵,人家剛才看見電視裏的新娘穿婚紗好漂漂哦!我也要嘛~!”



“哎呀 ,今天我累極了,你別鬧了好不好。”無奈地推開她,把身子往沙發上摔去,重重地陷在裏面,閉上眼睛,盡量不去想這些。



“怎麼?你一聽和我結婚就很累嗎?”她生氣了,湊上來扳著我的臉問。



“不是啊,我今天工作累。”



“哦哦,老公我來給你捶捶肩。”然後她的小手就立即忙碌起來。而且不亦樂乎。



我把手覆在她吊沙發邊的小腿上,那裏柔軟而彈性。



“給老公捶捶肩啊,老公老公辛苦了,老婆唱首贊美歌。老公你是天,老公你最大,我是老公的,老公最最好!老公你猜每句的最後一個字連起來是什麼?”她一邊捶小嘴就一直唧唧喳喳說個沒完,“哈哈,猜不到吧?笨蛋,連起來就是‘天大的好’!老公你天大的好!”



小滿邊說邊一蹦而起。說我天大的好



我看了看她,我想什麼都不懂的人真幸福。



“小滿你真幸福。”我由衷的說。



“是啊!老公你那麼出色!我能不幸福嗎?我們同學一聽你是個大官啊都羨慕死了!”小滿自豪的說,她永遠不隱晦對我在公司的地位的崇拜。



然後她就去做飯。小滿現在在開始學著做飯了,因為剛學,興趣還很高昂,就是菜不好吃也不可以表現出來,不然她要生氣的。



晚上大板來家吃飯,直皺著眉頭說難吃。但是一聽是小滿做的,立即嚴肅的說頂級!



事後大板告訴我小滿在家永遠不做飯的。我說我知道,他又拍拍我的肩說小滿真的不錯,很適合我。



“你小子也該收收心了。別傷害了小滿知道嗎?那麼好一女孩。”大板第一次那麼正經的跟我談一個女孩子。



也是時候收回我漂泊無岸的傷痕累累的心了。



之後很少想起夏鷗了,只在半年後的一次同學聚會上,一個高三的女同學竟抱著她2歲大的兒子來參加同學會,她說老公加班,孩子一人在家不放心就帶來了。



小家伙很淘氣,說話方式和我家小滿一個樣。呵呵。



我感慨我的大多數同學都有孩子了,看來自己真的老了。大家聽說我還沒結婚都紛紛笑我眼光高。說再不生個兒子以後怕心有餘而力不足了。然後大家都笑。



我勉強跟著笑了兩聲。小男孩一顛一顛地向我撲過來叫我叔叔。



“叔叔”“哎,乖。”我用超乎想象的寵愛去喚他。



我想到了我那還沒見到太陽的兒子。如果能生下來,肯定也差不多大了。而且會嬌氣地叫我爸爸。



“叫什麼名字啊?”



“蟲蟲……毛毛……”小東西還不怎麼會說話的。也不知道他在說些啥。



然後聽到孩子他媽在對另一同學說:“唉,現在我要帶孩子,生活緊著呢。他爸每個月就那麼兩千塊收入,二二得四二四得八,兩年也才不過四萬八千……”



我突然就好象靈光一閃:一個月兩千,兩年四萬八千……



“如果我有四萬八千五百塊錢呢你還會不會娶我?”



那個妓女曾幾何時對我說的話。



四萬八千,加上第一次她16歲那年,給他的五百…… 










續.....



(轉摘於"台灣論壇"....發表日期:2005-12-31 23:08:53 )






annclever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我發我永遠無法真正探索到什麼,對於那個有著純白眼睛的女孩。  


伯母似乎不知道她女兒是幹什麼的,老在我面前提她的好,孝順啊,乖巧啊,善良啦。在我去的第三次時,她就堅決的不讓我叫她伯母了,我當然能聽懂她的言外之意,親親熱熱的叫了聲媽,美得她,把臉上的皺紋都擠成了一朵花。  


叫媽時,我發誓至少一半是真的,因為她對我太好了,給我感覺太像我死去的親娘。我就常給她買些什麼,雖然我知道她富足到根本用不上。她從來都表現得又驚又喜,而且讓你看不出有一絲假意。讓我的孝順發揮得淋漓盡致。  


我知道她為什麼肚子痛了,雖然她的痛和我父親的的完全不沾邊,但是我還是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把當初說好給她的藥給她帶去。  


自然又得到一番好誇,外加一桌美味。有天我提議要給她請個小保姆,因為她一個人太孤單了,又帶著病。她的臉色馬上垮下來,歎了口氣,那一絲一縷平日裡看不見的惆悵在那刻全部繪在眼裡:「小斌啊,你也算我半個兒了。有些事也不想老是瞞著你。」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了,但是我不想聽她說出來,那樣對她來說是一種折磨。她和她女兒不同,夏鷗是什麼感受都不放在臉上,她則是把任何感情都寄托在那雙眼裡。我不忍。我不願讓這麼個半隻腳跨入棺材的婦人,以為她的半個兒子對她有什麼輕視。  


於是我拚命找些打岔的話「啊,媽!您累了吧?我給你捶捶肩。」  


「呵呵不累,我有話要跟你說。來,過來挨著媽坐。」  


無奈只好坐下,手裡冒汗。  


我以為她會不知道如何開口。因為她好半天都沒聲響。我看了看她,後者正盯著茶几上的蘋果,一臉呆滯。她今天化了點淡妝,輕輕的繡了眉,粉底和眼霜的效果很好,讓她看上去不過40歲。  


「小斌,不知道寶寶有沒跟你提起過,其實,我……我沒嫁過人。我一輩子沒接過婚,也從沒得到過誰給的婚姻的承諾。」  


我望著她,看她艱難得述說而不能阻止,我覺得自己很殘忍。  


「我一直是個妓女。」  


終於說出關鍵了。她緊張地偷望了我一眼,見我沒什麼大的反應,明顯鬆了口氣。  


「以前年輕時確實是貪圖榮華,沒有面對窮苦的信心。自從有了寶寶後,就一心想讓她過得很好。不能說,我是一輩子為我孩子付出,因為那是我心甘情願的。我很內疚,我沒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庭,我除了錢什麼都沒有。


那孩子從小就懂事,貼心,卻也早熟。我猜她大概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我是做什麼的了。但是她從沒表現出什麼來。我盡量不讓她再去和認識我的人接觸,我也從不見她的朋友。所以,我愛她,她也從心底的愛她母親,但其實我們這二十多年來接觸是很少的。


她初中就開始住校了,我要給她很周全的保護。保護我的女兒,有最乾淨的靈魂和完好的自尊。」  


我從沒聽過這麼感人肺腑的一席話,我也從不知道一個母親可以對女兒的愛到這種地步。我雖然愛我母親,但是她畢竟是個沒讀過什麼書的家庭主婦,她的說話方式裡從來不會出現這般赤裸的愛。我幾乎是嫉妒夏鷗了,她有個多麼偉大的母親。


「所以不能請保姆啊什麼的外人來,我害怕我的女兒聽見什麼閒話。我知道她很少來,是不願意看我現在的男人……唉,我可憐的孩子,造孽啊!小斌,小斌啊,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我是真的喜歡你也信任你。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我一輩子就那麼個女兒,我說話的方式也很感性化,我不知道怎樣對你這個男人來傾訴,但是我是真的把你當兒子了。你會嫌媽不乾淨嗎?你以後還會來看媽不?再喊一聲媽好不好?」  


那一瞬間,我喊出了幾星期以來最誠心的一聲媽。  


「媽媽……」那時覺得面前這位,淚眼婆娑的婦女,就是咱親娘了。  


「哎!好兒子。媽得的這病,也是快入土的人了,夏鷗是個好孩子,絕不會給你抹黑的。你好好待她,她媽髒,可是她卻是個純淨得像水一般的好女孩啊。」  


「嗯,我知道,媽您放心吧。媽您也不髒,媽您別那麼說啊。」我眼睛又濕了。  


我看夏鷗是妓女,這位被我叫做媽的人卻告訴我她女兒是水般純淨。感覺像老天給我開了個大玩笑。  


不好玩也不好笑。  


我在那一刻極度地不滿夏鷗,為什麼她要那樣去破壞她母親為她營造的一片清淨!她有個一心保護女兒的母親,也有了金錢做保障的富裕,她還有什麼不好呢?還要去賣身。


僅僅是青春期不滿的發洩?或者她根本骨子裡就透著當婊子的水!  


回到家裡,看見夏鷗,怎麼看,怎麼覺得那雙眼睛是狐媚的。  


總算忍不住,問出「你憑什麼要當個妓女?」問這句話時人在激動中,聲音就不由得提高了幾分。


夏鷗本來在收拾桌子,她又穿著那件白的裙子,像一煙迷惑的幽魂在客廳飄來飄去,臉上帶個淡然的表情。聽見我突然高聲的說話,她愣了一下,隨即又轉到廚房去了。


我又些到憤怒的邊緣,我又想到了那被夏鷗和我都稱之為母親的美麗而可憐的女人,她那麼努力的營造一片無塵的天,去籠罩自己的女兒,我甚至可以猜出她為什麼喜歡讓夏鷗穿普通很中性的衣服,因為她實在不願自己的女兒受到一絲自己的影響。


如今她很滿足了,她覺得女兒平安長大了,也快嫁人了,她的一生美好的願望也快實現了,她整天開心得像只毛色發光的鸚鵡,重複那幾句「真是太好了,夏鷗和你真的太完美了。」  


但是她越開心我越覺得她可憐,夏鷗只是我的情婦,花錢包養的。剛開始我看她那麼毫不修飾的用目光欣賞我時,還很內疚,但此刻我看見夏鷗墮落得沒理沒由,我就把所有的情緒全部發洩到夏鷗身上。  


「你到是給我說話啊!你以為你很清高嗎?」我追到廚房,激動的說,然後就看她把吃剩的菜倒掉,她十分優雅的做家務,好像在充滿藝術的彈鋼琴。她臉上那抹平淡也正好和我的呼吸不定形成對比。  


「你是啞巴嗎?我讓你回答我!」  


「你希望我說什麼?」她緩緩地抬頭看我,「你不是已經去看她了麼?」我覺得我快要瘋了,好像那是我的媽,我逼一個陌生人去喜歡。我說夏鷗你沒良心!「你媽她,已經在盤算著等你畢業就直接結婚了你知道不!」  


是的,最近每次去伯母都很興奮的對我說乾脆畢業就結婚,訂婚都免了。她是個極為敏感的女人,每當我稍微表現出一點不滿,她馬上緊張地問「怎麼你們本來都是要結婚的不是嗎?


難道你不想娶我們夏鷗?還是你嫌棄媽的生世?」弄得我每次都必須積極配合。但是我那顆已經被激活的良心,無時不在譴責我的欺騙,對一個可憐的妓女,偉大的母親。  


夏鷗手上的活停頓了一秒,在聽見結婚二字時,但是幾乎是馬上,她又開始變得忙碌起來,洗碗,然後出去擦桌子。在從我身邊經過時,我聽見一句努力保持平靜但卻洩露出點悲傷的聲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快死了。」  


我平靜下來,我開始審視她,臉色蒼白身體消瘦,那時刻毫無內容的眼睛,我知道,她擁有一顆比任何人都愛她母親的心。可是我就是不明白。  


「你為什麼要是個……妓女啊?」我喃喃的說,我不是在看不起她,我既為她母親悲哀,也在呼喊出自己的心聲。「你應該是個和你外表一樣的純潔的女孩啊,花一般的年齡。」  


夏鷗沒動了,她突然向我走來,我看見她眸子,水在溫柔的靜靜的流,「小斌,我很感謝你,去陪我媽。真的。說不出的感激。讓我媽多個兒子吧,你不用為你身為女婿而不安。」  


原來她什麼都洞察出了。 



 

「我只是不懂,你為什麼要那麼不聽你媽的話。」  


「很多事,知道得越多越痛,還是不知道的好。就算知道了,也是一種無奈。」  


我望著夏鷗,此時她已有了一抹清清的哀愁。  


我就沒問什麼了,不忍。已經入秋了,我像一個接近新婚的青年忙碌而規律起來,每天早起上班,按時回家,準時吃飯,四菜一湯,保持每四天一次去看望夏鷗的母親。我不願意去分析我和夏鷗的關係,也從不去面對給她的超乎平常的憐愛,我給自己的理由是我全看在快要病勢的母親。  


但是我卻一天天消瘦起來,我像捲入一場美麗而善良謊言,時刻都在欺騙。我已經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幻。很少做愛,我不願意提醒自己身邊美好的女孩是我的情婦,每天都抱著她入睡,她總是用溫情的目光看著我,用極為女性的聲音,帶著女人天生的母性說「睡吧,別想那麼多。總會好的。」  


於是我就睡了。可以睡得很安定。  


我和夏鷗的事情只有大板知道。  


大板曾在我剛開始告訴他時驚呼說你怎麼掉進窯子裡了。但隨後看我痛苦的樣子,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大板用他的思維方式勸著我妓女怎麼了?妓女也是人啊,妓女也有她們悲慘的故事,誰想啊,哪個女人不願意正正經經的被一個男人寵幸呢?  


然後大板說了句,他一生說得最準確的話:「你少在這裡亂找借口了,你最大不了的痛苦就是你愛上了一個妓女!」  


我驚訝地望著大板,這個從小跟我打到大的兄弟,大大咧咧的竟然如此精準的說中我的心事。  


「得得,本人拒絕盲目崇拜,可別把我捧得跟神似的啊。你也不照照鏡子,啊,小樣,你都被折騰得什麼樣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你愛上那女的了,而且是很愛!」  


我愛夏鷗?而且是很愛?  


「兄弟,你愛上她又什麼了?你愛的是一個你可以愛的人吶!」一連幾天我都激動著,夏鷗也看出了我的反常,她說你沒事興奮個什麼啊。  


我看著她,我可憐而善良的夏鷗,她美麗得讓我欣喜。為什麼不可以娶一個妓女?而且那妓女還是自己深愛著的女人。我就情緒波動了,我常在看著她默默的收拾屋子的時候給她一個感激的擁抱。


「夏鷗。」我喊,卻不多說什麼。  


「怎麼快30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她輕聲罵我,卻絲毫不帶責怪。  


「你沒聽人家說過麼?再成熟的男人在他深愛的女人面前都是孩子。」  


這是我第一次對她直接的表白。我至今記得她當時的反應,她那不可置信的眸子裡流露出滿滿的驚喜。在那一刻我想,我是願意娶她的,儘管我在此以前從未想過,我會娶一個妓女。  


從那以後我像個初嘗戀愛的少年,每天都保持著莫名的快樂。在母親那邊,也時刻毫無保留地流露出對夏鷗的愛戀,這些都是我以前盡力掩飾的。  


每當我擁著夏鷗時,看她在我懷裡安靜的呼吸,是我前所未有的塌實和感動。  

當我完全放肆自己的感情時,我以連自己都吃驚的方式寵愛著夏鷗,心疼她每次不小心的小傷,責怪她學校寢室的鐵床--她午睡是在學校寢室的。因為那鐵床老把她腰部弄得一片瘀青,我在輕怪她自己不愛惜自己的下一刻,狠狠地大罵了她們的學校。  


夏鷗就笑了,說我的確還是個孩子。  


那段時間是我一輩子最幸福的,難忘到到今天我想起來,都是種淒淒慘慘的快樂。當夏鷗從學校裡出來看見我時,確實嚇了一跳。卻也又驚又喜。  


「你怎麼來了?!」  


「我來接我女朋友放學不可以嗎?」我依著車,裝成紳士的樣子替她開打車門。  


現在是放學階段,學生們像放出來的蜜蜂一般的多,夏鷗很快成了注視的焦點。她表情控制不住的驕傲,我也很得意。  


「其實我想去看看你們寢室的鐵床的,什麼爛床。」假裝嚴肅,眼裡含笑,語氣不悅,實則寵愛。  

但我也實在是氣不過夏鷗學校寢室的鐵床,把一個女孩的腰部都弄成啥樣子了,淤血的面積挺大而且顏色很深,我看著就心疼不已。我就經常看見夏鷗在屋裡,用燒酒揉她腰間的傷處,我說要代勞,她說我力道大怕痛。也就沒多過問了。  


「我們一起去看看媽吧。」她突然提議,我欣然說好。  


經過某商場時我說要去下廁所。看我很急的樣子,夏鷗說你去**商場借個廁所好了,她說她就在車上等我。  


10分鐘後我回到了車上。衣兜裡多了只鑽戒。  


開著車,心情晴朗得希臘的天空。當暖暖的陽光灑進來著窗,我看了看身邊的夏鷗,她年輕的臉龐上也幸福也微露著。可能是心裡作用,我似乎老感覺得到衣兜裡的小方盒。沉澱著我漂泊了三十年的心,載來了一分塌實的歸屬。我要在晚飯時,給夏鷗一個發光的承諾,給夏鷗媽一顆精彩的定心丸!  


也給自己,一個最美的妻子。「你怎麼一直在笑?」夏鷗問我。

我突然窘了起來,因為我不像夏鷗可以把心事遮掩得很好,我什麼都會在臉上展示出來。夏鷗看見我一個傻笑了。  


「哦沒什麼。」我說,為了不讓她懷疑,我多加了句「我已經是西南地區的總代理。」  


含義:你老公前途大好。  


夏鷗沒說什麼,她對我工作上是從來不喜歡過問的,我也沒必要讓她去操那分心。她臉開始望向窗外了,一直在下車。我們在一起兩年了,我卻不能完全把握住她的心思:現在開心啦,此刻鬱悶啦。  


回到家裡夏鷗自然和她媽一番親熱,然後媽樂呵呵地進廚房做飯了。  


我可笑的又開始緊張了,我在心裡一直醞釀著如何開口求婚。  


突然就聽見廚房裡一聲「乓--」的一陣,是碗落地上的尖銳。然後立即感覺有一重物倒下。  


我和夏鷗幾乎是同時奔進廚房,見媽倒到那裡,已經暈厥了過去。  


「媽……媽!!」夏鷗慌張地跑過去,急切的想去搬動她媽的腦袋。  


「別動!大概是腦溢血!」我知道我必須比夏鷗鎮定,因為腦溢血是死亡率極高的。  


「你先去打電話叫救護車!」我對夏鷗吩咐,她馬上向外衝去,一臉驚恐。其實我當時也有些慌了。我在心裡一直默念著:何念斌,鎮靜些!!我叫打了電話的夏鷗趕快過來,小心的把媽的身子移平,並把她的頭歪向一邊以便她能呼吸暢通。然後迅速鬆解了媽的外套,並叫夏鷗快去把窗戶都打開。然後叫夏鷗去把毛巾用冷水打濕。  


突然我無意間看見地上毫無知覺的媽的腰--一片青青的淤血,和夏鷗的一模一樣,我在那刻猛地想到什麼,竟忘記了手上的動作。  


「然後呢?然後呢?」夏鷗無助的望著我,聲音顫動,她一定覺得我已經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我看見那些狂飆的眼淚,它們提醒了我,時間緊迫。  


「把毛巾覆蓋在媽額頭上。」我命令。  


過了大約5分鐘,就聽見媽強烈的鼾聲,我也開始無助起來了,我想起了6年前我母親腦溢血的情景,就是在鼾聲過後沒幾秒就停止了呼吸。我必須盡全力去挽救這位可憐的母親。但是我確實在看見她那片瘀青時腦子就一片混亂了。  


強打起精神,叫夏鷗去拿條手帕過來。  


「干的還是濕的?」她焦急地問。  


「你他媽的是個豬呀!濕的要怎樣弄嘛?當然是乾的!」我猛地對她的笨手本腳劇烈的不滿起來,大聲罵了她。夏鷗在愣了一秒鐘後衝進屋。  


「快點!操你大爺的你還在化妝吶?」忍不住又罵  


接過顫顫巍巍的夏鷗的手巾,我快速搬開母親的嘴,她的舌頭已經開始下墜,我忙用手巾包住舌頭,輕輕向外拉。那該死的救護車到10分鐘後才來。然後夏鷗哭喊著跟著救護人員奔向了醫院。  


十分鐘左右,接到噩耗--媽走了。  


我一下子癱瘓在了地上。  


我想起了我死於腦溢血的母親,又想到了夏鷗的母親,她們在重疊。  


「媽--」我突然覺得痛苦極了,我的那些愛我的親人。  


我腦子裡猛的出現小時候的情景。  


那時家裡有3個孩子,我是最小的。母親很疼我,做飯時總拉我在身邊,抄好了菜我老喜歡用手拈著偷吃,母親就會用手拍我的頭,罵我是攙貓。  


只是手勁不大,只是罵聲帶笑。  


我又想到了夏鷗的母親,總把一分菜裡最好的挑給我,用嚴肅的語氣叫我吃掉。  


只是嚴厲裡透著濃濃的關愛。  


巨大的痛楚讓我暫時忘記了鑽戒,和腰間的淤血。  


幾天後我才在學校門口看見了夏鷗,她憔悴得像個稻草。眼睛裡再沒閃爍著晶亮,空洞地看



夏鷗……」輕聲喚她,那股心疼像巨石般從山頂滾下。我快不能負荷了。「跟我回家吧。還有我呢。」  



牽著她的手,一路無言。  失去母親的夏鷗剛開始是很消極的,什麼都不表現出來,傷心悶在心裡。話比以前更少了,常常一個人呆坐著,或者在臥室裡不出來,寫著什麼。  



我著急她,卻也不能責備什麼。鑽戒放在抽屜裡。我一直未給她,等待著她恢復。  



夏鷗是很害怕失去我,以前有母親,現在我像她唯一的依靠。每晚她不再用手輕撫我,而是小貓般縮在我懷裡,雙手緊緊地環著我的腰。久久都不睡。  



兩年情婦的期限以過,我已經不再每個月定期給她錢,而是把銀行的裡卡全部交給了她保管。我們像一對正常的夫妻般過活。我從沒想過我的愛情要怎樣的波瀾,我欣賞平靜而幸福的生活。  



可以說,我是滿足而快樂的。  



某的一天,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好起來了,臉色紅潤,時爾對著窗外,可以笑得神秘而甜美。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實在是欣喜她的甦醒。  



「笑什麼呢像個小白癡?」問她,奇怪跟著就感染了她的好情緒。  



「我不告訴你!」說著,一扭身跑掉。我好久沒那麼舒暢過了。  



慾望如巨浪般襲來,當我看見她嬌憨地扭擺動她的小屁股時。  



我像只見葷的野獸猛地把她抱起,向臥室大步走去,然後毫不憐惜地把她以拋物線型丟在床上,就撲上去。  


「啊,不!!走開!」她掙扎。  


我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因為居然這麼認真的反抗我的親熱,這是前所未有的。我停下來,審視她,腦中不自主的又開始亂想--她以前是幹什麼的。  


「別鬧了,輕點行不?」她說,不整的衣衫讓她看上去極具誘惑,那發光的眼睛水妖般混亂迷人。盯著此刻妖媚又不聲嬌羞的夏鷗,作為一個男人我已拋掉所有防範和顧慮。  


我再次撲上去,撕毀著她的衣服。  


「小斌小斌!別!啊你別傷了我們的孩子!」她尖叫。  


我被那歇斯底里的叫聲驚呆了,手還放在她的乳房上,忘記了動彈。  


「什麼?孩子?」重複。  


「嗯。」她臉猛地紅了,像朵加血的白玫瑰。  


「我們的?」再重複,不可置信。  


「是的。」  


我至少有3分鐘沒說話,就這樣望著她。眼前這眼睛清亮的少女,已經是個小母親。我把手向她的肚子移過去,輕揉的撫摩,那裡邊有個小生命了!!那是我的兒子!  


我他媽有兒子啦!接下來我就瘋狂的把夏鷗抱起來,舉著,又引來她一陣驚恐的尖叫「啊小心孩子!」  


恍然大悟,像放國寶般溫柔地放下她,卻不能發洩心裡和全身一斷湧流的激動。我飛快的向客廳跑去,然後在跑向廚房,最後又跑回來。嘴裡一直叨念著「我有兒子了,嘿嘿,小子,你老爸是個天才!」  


「哎呀你瘋啦!」夏鷗笑著罵,臉上也同樣印著分嶄新的喜悅。  


「夏鷗!夏鷗!!我的好夏鷗,你快告訴你兒子,他老爸是個天才!」我興奮地撲向她,捧著她的臉就親。  


夏鷗被逗得咯咯直笑,笑過後又問:「為什麼你是天才呢?」  


「因為我讓你有兒子!」我理直氣壯的吼「那還不是天才麼?」  


她就笑得更歡了。 

 
當天晚上我就去買了紙尿布和奶瓶,加一打嬰兒的小衣服小鞋子,然後捧著那些精緻小巧的鞋念「小鬼,你一定像你爸一樣聰明帥氣!」  


第二天我就拉著夏鷗去商場買了最漂亮的嬰兒床。  


「孩子出生還早吶!」夏鷗提醒我。  


「你懂什麼?難道孩子出生了要跟著我們睡?我可不願意誰來和我搶我的夏鷗,我兒子也不行!」  


「我看你是得神經病了。」她罵,笑得好窩心。  


以後的生活豐富而燦爛,給小孩想名字啦,看教科書啦,學習怎樣做個好爸爸。  


夏鷗曾小心地提過一句想現在不要孩子,等畢業再打算,被我嚴厲的否決了。要知道我是用我全身心的在愛和期待這個孩子。  


我和夏鷗的第一個孩子。夏鷗見我那麼堅決,就沒多說什麼了,她一向不喜歡多發表意見,就笑咪咪的享受做母親的快樂。  


夏鷗會在床上,躺在我懷裡,小聲而自豪的告訴我,做母親的心情。  


「要是媽媽能看見她的外孫,該多好啊。」她說著,感慨。  


夏鷗的母親?我腦中晃過她死去前的一幕,和她腰間的青痕。但也僅僅是晃過,因為夏鷗沒在學校睡了腰上的痕跡也漸漸消失。  


「別想那麼多,媽會在天上看著我們的,和我們的孩子。」  


我真不知道生命的意義可以那麼繁多,多到你一一去品位但都嘗試不完。工作的順利也助成我無憂的理由。  

「夏鷗?」我抱著她,親熱地叫。  

「什麼?」她輕聲應。  


「我很愛你和孩子。」  


「我也是。」  


「你是我一個人的夏鷗嗎?」  


「嗯,我是你一個人的。」  


這些話,聽得我好窩心。  


我在算著,在情人節那天,親手給夏鷗帶上早已準備好的婚戒,然後她將是我唯一的愛人。  


我在那時絕不會想到,我以後還會叫別人老婆,而那顆代表忠貞承諾的戒子,夏鷗一輩子都沒機會戴上。胎兒快一個月時,帶夏鷗去醫院做了個全面的檢查。當那中年醫生笑著說大小都安好一切正常時,貼心極了。然後回家按著醫生的指示,燉湯熬補品。  


「你不無聊嗎?」夏鷗對著廚房裡忙得不亦樂乎的我說。  


「不啊,我很快樂得充實!」說著把她趕到臥室去休息。  


然後她又去寫著什麼。  


晚飯後,我洗了碗,發現茶几上多了張紙,上面是夏鷗的字跡:  


送我至愛--斌  

我把愛情燉成湯  

沒放調料不加糖  

下鍋摻上點心情  

噗噗淌淌  

我把愛情燉成湯  

哀愁喜樂守在旁  

開了小灶慢慢煮  

欣欣賞賞  

我把愛情燉成湯  

不欲傾訴拒張揚  

偶爾四下無人後  

偷偷嘗嘗  

我把愛情燉成湯  

十里無風百里香  

滲透付出跟給予  

清清亮亮  

我把愛情燉成湯  

無慾無物前途長  

擔憂愛果成熟時  

熙熙攘攘  

--夏鷗贈  


我歡天喜地的拿著紙條,默念了N次,直到背下。然後進屋去依著我的夏鷗,親親熱熱的稱呼她為小詩人太太。  

她邊笑變說我恭維她。  


「我不誇獎我老婆去誇獎誰呢?」  


學校那邊本來想叫她別去了,但是她不肯,她說還有幾個就畢業了(夏鷗讀的專科,三年制)她說工作了有時間還要升本。  


這些其實都不是我所關心的,我只在意她的身體和肚子裡的寶寶。  


我已經決定了,等她一畢業就結婚。她將成為我的小新娘,只是要大著肚子參加婚禮。但是她無論怎樣都是最美麗的  


而且她的美麗將是我一個人的財產。


有天中午公司突然停電了。於是提早下班。就想帶夏鷗一起去吃午飯,順便陪她到公園裡去看看猴子。夏鷗最喜歡的動物就是猴子,她說像我。她每次這樣指著我說像我時我都會抓她過來打她的小屁股。  


那天是3月9號,那天雲裡有絲絲太陽。  


我把車停到離校門還有點距離的地方下了車,因為夏鷗說不喜歡大家都注視自己時的氣氛。  


還沒靠近夏鷗時就看見了她,和另一個男人說著什麼,看不清楚。  


我開始緊張了,我又不相信她了,我悄悄靠近他們,躲在一棵大樹下。聽不見他們說什麼,只看得出夏鷗很驚恐,偶後很憤怒。  


那男的說了什麼,夏鷗好一會沒說話,沉默了一陣,期間夏鷗毫無表情。最後那男的又說了些什麼,她似乎很無奈地點了點頭。然後進學校去了。  


那男人從我身旁走過,我仇視地盯著他離開。當我認出他就是兩年前包養夏鷗的中年男人。心裡一陣劇烈的疼痛,呼吸困難了。我覺得壓力很大。我告訴自己要相信夏鷗。並且她已經不是個人人可碰的妓女,她是我快過門的老婆,是我兒子的母親。  


晚上夏鷗準時回來了,我一陣狂喜,說不定他們根本沒有什麼,只不過碰見了說說話。  


但是還是有點疙瘩在心裡,我看著夏鷗,想仔細研究她,但是沒成功。她是一汪清透的水,什麼都看得見,其實看見的什麼都不是。  


我想問她那男人是誰,但是那麼她會對我的懷疑傷心的。但是我必須問她,不然我會鬱悶死的。  


在我去上了第4次廁所出來時,我下決心問問她了。  


「夏鷗。」  


「嗯?什麼事?」  


「今天在學校還好嗎?」  


「呵呵,好啊,還是以前那樣。」  


「哦,就沒遇到點什麼意外?」  


她沒說話了,盯著我研究。我怕了她那銳利的審視了,好像我做賊似的。急忙解釋:「哦哦,我想知道你肚子裡的孩子有沒有動,今天我睡午覺時夢見它叫我爸爸吶。」  


她笑了,溫揉的依在我懷裡「才一個月大,怎麼動?傻瓜。不過今天碰到個熟人,還告訴我怎樣安胎呢。」  


她笑罵我傻瓜。笑得我真想做她身邊最親的傻瓜。  


我連著三天請假早早的在她放學時去接她,一切安好,也沒什麼不多餘的麻煩發生。而我也實在在她臉上找不出什麼風浪。我那顆戒備的心才漸漸鬆緩。


一星期後在公司接到大板的電話,問我夏鷗現在應該在哪裡。那時是早上10點左右,夏鷗應該上第三節課。於是我就說在學校的。問他問夏鷗幹什麼,他沒多說,就以隨便問問為由,掛了。  


我直覺事情不那麼簡單,大板從來不多過問我的這些事,更沒習慣去提到夏鷗。忐忑不安的撥了夏鷗手機號碼,一個優雅的女人的聲音「對不起該用戶已關機」讓我心裡發毛,一個上午都心神不寧的,那句「相信你孩子的母親。」的自我安慰在那時絲毫起不了什麼作用。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急忙趕去夏鷗的學校,在她寢室門口見到她的好友,問之夏鷗的去向。答:「夏鷗今天沒來上課。」  


我的心,猛地落到了谷底。  


下午沒回公司,直接回了家。  


沒吃東西,沒開電視也沒上網,我就那麼坐在沙發上,看著牆上的大鐘。秒針飛弛,分針慢跑,時針也移動了一個半圓。  


在晚上九點時夏鷗終於回來了。  


門開了,她進來。我注意了她的表情,沒內疚也沒害怕。她帶著一臉的疲憊,重重地窩進了沙發。她閉上眼睛,甚至如負重托般一聲長歎。  


我搞不懂得很,也累極了,我快被她那什麼都表現不出來的眼睛整怕了,我也沒什麼精力和耐性再去猜測和探索她,更沒那麼善良去體貼她的感受。  


什麼受傷不受傷。她被我保護得好好的,我卻遍體鱗傷了。  


「你去哪裡了!?」  


「別問好嗎?」  


她那一臉的鬆弛,和不可思議的回答,讓我完全不能接受。  


「我去洗澡了。你也早點睡吧。」  


然後她留我一個人在沙發上,自己則去了浴室。我呆坐了大約十分鐘,就瘋狂的撲上前。  


踢開浴室門的那一刻,我怎麼也想不到我回看見讓我永世難忘的一目,而我自以為和夏鷗很堅固的承諾,就在那剎那徹底瓦解了。  





續.....



(轉摘於"台灣論壇"....發表日期:2005-12-31 23:08:53 )

annclever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一、大板常指著夏鷗說:「你養的這婊子怎麼年年看上去都像處女啊?」  

我不喜歡他們喊夏鷗婊子,但是夏鷗確實是個賣身拿錢的妓女,我也確實說不上婊子和妓女有什麼區別。  

但是就是不喜歡他們這樣喊。原因沒分析過。  

夏鷗今年19了,夏鷗很漂亮。漂亮的少女夏鷗是個妓女,不愛笑不多話,臉上總是滿滿的一頁清純。這就是好友大板老說夏鷗像處女的原因。  

可以說夏鷗是個對工作不負責的妓女,具體表現在她永遠學不會怎樣叫床。  

浪女淫叫,聲音時高切時殷殷,激情而纏綿。夏鷗在床上老咬著唇,死忍住不發出任何聲響。  

第一次和夏鷗做愛她才16歲。當我快進入她時,她那痛苦的表情讓我誤以為我在強姦一個處女,情不自禁要對她憐惜。完全進入時發現我上當了,就狠狠的*了她。只是關上了燈。  

我不喜歡看見她苦楚的表情,雖然認定她的裝的。  

大概是痛極了,她小聲說了句:  

「你就不能輕點嗎?」  

「不能!」  

「為什麼?」  

「因為你只是個妓女。」  

偶後夏鷗在床上再也不說一個字。本就很少話的夏鷗,搞得我像個迷戀沖氣娃娃的色魔。  

我知道我不是色魔,夏鷗也知道。  

除了在床上,我可以永遠像個君子般對夏鷗,每個月工資按時給,不拖不欠。而且她絕對有她的自由權力和空間,當然在我需要時她必須出現。  

有時候我覺得夏鷗真不是做妓女的料,又或者她只在我面前表現得那麼差,又或者她的樣子逼她這樣盡力去裝純--她永遠都是牛仔褲梳一個馬尾。雖然她的姿色可以讓她嫵媚得更女人。

夏鷗大二了。白天正常上課,晚上回到我家。  

朋友常問為什麼我不正經交個女朋友卻要抱養個小姐當情婦。呵呵,我想那時口口聲聲說愛我的女孩,還不如夏鷗實在--我明說,我要錢。  

夏鷗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先生,我可以陪你睡覺嗎?」瞧,多直接!  

那是4年前,那天我和幾個同事在一家叫《妖綠》的酒吧裡消遣。夏鷗就是穿著牛仔褲背著普通樣式的學生書包,跑到我面前,對我說的那句話。  

說話時定定的看著我。  

「啥?」我以為我聽錯了,儘管那時酒吧放的輕輕的鄉村音樂。  

「我……我可以陪你睡覺的。」她再說,聲音卻是超乎想像的堅定。  

幾個平時惟恐天下不亂的朋友開始起哄了,紛紛指責夏鷗應該每人陪一晚,甚至有人開始摸她的臉或胸。夏鷗嚇住了,卻沒有走開,躲開了,仍然看著我。  

「你多大了?你成年了嗎?」看她那發育不怎麼良好的細小的身子,我不禁懷疑。不過她的眼睛十分漂亮,從裡面滲出的純白是難以想像的迷人。  

長大了或許會是個厲害的角色。  

「我16了。」她細聲細氣的說。  


「那麼小啊?你幹什麼的?」她看上去實在不像幹這一行的。  


「……妓女。」只說這句話時,明顯的虛弱。  


「你很需要錢嗎?小小年齡不讀書。」還算理智尚在的我教訓起她,本想多說幾句,但在抬頭時接觸到那不卑不坑的眸子,我知道自己是自作聰明了,那眼神鎮定地就像在問老師請教一道題一般的自然。  


後來我就帶她回家了,但是沒留她過夜,做了那事兒後,給了她500塊,打發她走人了。  


我承認那晚我叫她走時,她流連的眼神曾讓我泛起一絲不捨,但還是狠心關掉了大門,並對自己默念:她只是個妓女,來安撫久久不能平靜的內疚。  


一個奇異的小妓女。我對自己苦笑,這個世界什麼都有,遇得越多,成熟得越快。  


但我萬萬沒想到,我會在兩年後,再次遇見她,並承諾,抱養她兩年,這兩年裡需要時就住我家,每個月給她兩千塊錢。






 

二、再次看見夏鷗了,在兩年後的夏天。那時剛和女朋友分手,覺得女人要的東西我永遠給不起。比如時間,比如婚姻。分手後一度很茫然,我知道那是空虛造成的。  


開著車在城市瞎晃,亂想。想自己,表面風光,其實看透了不過是個城市裡某個角落的窮人。和大多事業有成的青年一樣,窮得只剩錢,和滿肚子憤世的理由。  


那年夏季實則很熱的,我吹著空調,就想像不到車窗外的酷暑。當車滑過C大校門時,我就看見了夏鷗。當我認出她來時,竟把車偷偷停在她身旁。  


我知道了她為什麼叫夏鷗,當她站在陽光下,頂著被太陽曬得殷紅的臉,淡定地立在那裡時,完全就是酷夏的一抹清涼。當然那時我還不知道她的名。  


頭髮比以前長些了,面容沒怎麼變,身體成熟了幾分,凹凸有致只是依舊單薄。我發現我兩年來一直渴望的那雙眼睛了,它無意的瞟了我一眼,仍然是那樣純白卻有嫵媚的潛力。  


這妓女氣質修養得很好,至少看不出她是幹什麼的。  


過了大概十分鐘,過來一中年男人,塞給她一疊錢,就走了,甚至沒說再見。  


我下車朝她走去,「嗨~希望你還記得我。小姐!」我惡意地把小姐兩個字吐得又狠又清楚。  


她望了我一眼幾乎是立即就認出我:「是你。」然後她就要走。  


但是我叫住了她,「你是幹什麼的?」我這是多此一問,因為眼看她朝C大裡面走。  


「妓女。」她答,比起兩年前,多了分隨意。我有點莫名的憤怒了,「你他媽的算什麼妓女?!沒見過你這麼醜這麼沒專業水準的妓女!」  


她明顯愣了一下,偶後笑了。值得一提的是,夏鷗很少笑,但是笑起來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會飄得到處都是。  


「那麼我就是個不敬業的妓女了。還有事嗎?我要進去了。」  


「等等……這個……剛才那個男人是誰?」問出口之後,我就感覺我是個白癡了。  


「你總不會以為是我爸爸吧?」她說,面容始終平淡。我卻感到受到嘲笑--我還奢望一個妓女能怎樣呢?  


「你叫什麼?」  


「夏鷗。」  


「嗯,夏鷗。」我思索了一下,「你男人給了你多少錢?」  


「他不是我男人,我們只是主戶關係。剛才他給了我2千」  


我徹底絕望了,你真的不能想像一個花兒一樣美好的少女,站在陽光下,帶著斯文與純白,穿著牛仔褲和襯衫,自然得像說「我今天看見一件好看裙子。」一般地形容她如何跟一個男人金錢與肉慾來往。  


我倒真希望她有她年紀一樣的活動和思想。  


「我包養你!」一句話完全是不假思索地就衝出口。值得鄙視的是,還帶了一臉緊張的期盼。  


「好的。」她說,不加任何修飾的臉上,毫無表情。  


然後她就是我的人了,期限為兩年。但是幾天後我就發現我帶了個不會叫的沖氣娃娃,實則是個只會做飯泡茶的啞巴。  


每天下班就看見夏鷗趴在桌上發呆,她靜靜的把目光集中在桌面的菜碗上,看不出在想什麼,也不知道有沒喜樂。我會大聲提議:我回來了你連鞋都不會幫我提一下嗎?  


於是她才急急地去找我的拖鞋。  


夏鷗是個乖女孩,說菜淡了會去放鹽;說人累了會給你捶背。只是永遠不聲不響。她這點不發聲響的「優點」也表現在床上,這是我一直無法忍受也是她唯一不聽話的地方。  


「夏鷗你別咬著純,乖些,放輕鬆!」誘導她  


「……」還是不發聲,一臉麻木。常常搞得我差點要陽痿  


有時工作多了,在電腦前坐得腦子一亂,看一眼她就靜下來了。我在時,她永遠像個清靜的鳥兒般依在身邊,我猜想她坐在我左右就等著我和她對視,因為每當我看她時,她都在靜靜的看著我。那目光從她美麗安靜的眼睛中流出,不攙雜任何慾望,神奇的是我會像欣賞一副風景般冷靜下來。有時我錯以為我們的婚後十年的夫妻。  


但我很清楚我不會喜歡她的,因為她是個妓女。對於做妓女這份職業,我本人不鄙視也不尊重。卻是絕對不會加以感情。





 
三、我看到夏鷗笑得最多的時候是在她過生日那天。  

頭天晚上我在電腦前整理一分文件,夏鷗洗了碗,就推了張椅子過來挨著我。  

前幾天給她買了件白色居家裙,這是我送她的第一件禮物,當她接過這很普通的裙子時,就笑了,只抿了抿嘴,但滿眼的笑意。然後她就時常穿,感覺像一朵純白的棉花一樣在屋裡飄來飄去。看上去比以前更女人。  


我早說過她有嫵媚的潛力。  


那時她就穿著那裙子,離我的距離剛好能讓我聞到她身上的女人香,若有似無。我發現我無法認真工作了,回頭瞪了她一眼,本來滿眼的責備,卻對上那雙含笑的眸子。  


夏鷗在笑,我突然覺得滿屋是春天,花草爛漫。  


怒意全無。  


「你在笑嗎夏鷗?」  


「嗯!」她答,還孩子氣的點頭,可愛至極。  


「呵呵,這可奇了,說說看,你開心個啥。」  


「明天我就可以結婚了。」她說。  


明天她可以結婚?這是什麼意思?夏鷗夏鷗說話永遠那麼不清不楚。  


「明天我滿20。」她輕輕的說,笑,我又可以感覺到,那偶爾一笑的動人。  


我不想接著她的話題說下去,你會想和一個20歲的妓女談婚嫁嗎?  


「嗯,那好啊,總算長大了。夏鷗你說,想要什麼禮物。」女人那麼一眼期盼的告訴你她過生了,大概都有這層意思。夏鷗是個直接而現實的女人。  


「我要,你就給嗎?」  


我吃驚的望著這個提出疑問的女人,她那水晶般的眸子正毫無遺漏地展示著她孩童般的無邪。  


「不會,要看你的心有多大了。畢竟我還在為別個打工。不可能給你個房子啊車子啊什麼的,」我想了想,結合她之前的話題,猛的覺得可笑--她不會是想要我娶她吧?「當然,更不可能對你有什麼遙遠是承諾……」  


「我要你明天陪我去見一個人,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從她嘴裡滑出,且字字清晰。  


我在考慮中,我不能猜到她有什麼企圖。她是我最不能懂的一個女人。  


「你明天剛好不上班。」  


連這也算好了,看來她是準備很久了。我防備的看著「去見誰?」  


「我母親。」  


第二天,我像真的要去見丈母娘大人般穿戴得整整齊齊,白襯衫,鑲金邊的領帶,由夏鷗親自燙得平整的名貴西裝,一塵不染的皮鞋--「我母親,很會生活。」全為夏鷗的這提醒。  


夏鷗也穿得很漂亮,舉手抬足間儘是青春的流瀉。  


我倆像一對金童玉女般坐上車,一時間引來目光陣陣。  


當我開著車,目光偶爾滑過身邊的夏鷗時,她正在望向窗外,沒多說一句話,靜靜的把美麗倒影在我眼角。我又開始產生幻覺了,以為這是我要帶回家的新娘。  


我本想無奈地歎口氣,卻不想竟是傾瀉了滿足。  


大概開了30分鐘左右,到了。  


原來夏鷗家並不貧窮,至少她媽住的花園小區是我對父母給不上的。我忘了夏鷗一眼,更加覺得這個叫夏鷗的妓女不可思議。  


最可笑的是,在夏鷗按了16樓門鈴那一剎那,我居然莫名其妙的出了身汗。以前不是沒見過女朋友家長,活到快30了,我分析不清楚為什麼這次假冒的護花使者身份讓我激動而緊張。

門開了。  


「呀,寶寶回來了!快讓媽媽看看,喲瘦了好多!寶寶上次讓你帶的鑰匙呢?怎麼每次都叫媽來給你開門呢?呵呵,寶寶在學校還好吧?」  


我就立在門口,睜睜的看著那個當門一開立馬擁住夏鷗的女人,一邊喋喋不休的嘮叨,一邊幫女人提過手上的包。偶夏鷗依偎在她懷裡,只笑不語,笑是我從來看不見的那種,帶著嬌憨的甜美,半親溺半撒嬌,永遠膩個不夠。  


那女人叫夏鷗寶寶,她只是個普通的母親,讓女兒在懷裡暱語。  


我眼眶濕潤了,我有點無力了,夏鷗是個妓女。  


說不出什麼感覺,當你看見一個萬人廉恥的妓女,在她家人前親熱時……或者全天下,就只有她母親會那樣對她了。  


那個叫夏鷗寶寶的婦女,看上去不過40左右,風韻十足,但很蒼白,也是瘦。此刻多了股母親特有的慈祥。我像夏鷗的眼睛完全會遺傳她媽,媚。只是夏鷗的眸子裡放了種讓人鬆懈的天真,比她母親更厲害。  


「好了媽,還有客人呢。」夏鷗這才把我拉進去。「這是小斌。」  


那婦女這才注意到我,馬上用一直戒備的目光看著我。  


「伯母您好!我叫何念斌。」像個紳士一般,連忙對她鞠了一躬,帶著一背生怕不受寵的寒意。  


「哦哦……好,小斌啊。」她又把目光轉向夏鷗,「他是……」  


「媽,他是我男朋友。」說得跟真的一樣。&

男朋友?」那種不放心的眼神掃得我極為不爽。  


「是啊媽,他已經向我求婚了。等我畢業我們就訂婚。」夏鷗說,輕笑。  


我猶如當頭一棒。訂婚?和夏鷗?想想都是罪。  


「啊!訂婚了?」她母親的眼神一下子對我有了從未有過的和善,馬上變得有了我所熟悉的,常常在我親媽眼力找得到的慈愛。  


「恩……哦,是……是啊,我很喜歡你們家夏鷗。」面對這位慈母,我真不好說什麼。在心裡盤算著回家怎麼好好收拾夏鷗,嘴上支吾的應著。  


「啊,真好!恩!!真是好!哦哦,快進來屋裡坐!!」她溫柔的拉我進屋,然後馬上就開始忙起來。  


端水果,倒茶拿飲料和啤酒……恨不得把家裡能吃的都搬了出來。

「夏鷗!」她頗為嚴厲的叫女兒「你怎麼還愣在那兒傻笑?還不快給小斌削個蘋果!真是的,這麼大了……唉,女兒大了,長大了……總算……」然後一邊念著,一邊進了廚房。  

我見「丈母娘」忙去了,馬上換過一種臉色,正想嚴厲的呵斥夏鷗,這種話怎麼能對老人亂說。但是當我轉過身時,看見夏鷗在削蘋果,而且一滴晶瑩的淚就從她眼力滑出。  


夏鷗一般是不哭的。我一共看見她哭過三次,這是第一次,第二次是她母親過世,第三次就是後話了。  


夏鷗的眼淚,順著她白淨的臉頰流下,一滴滴滑得飛快。我就忘了要罵她,呆住不知道怎麼辦好。  


正當我束手無策時,還好她母親出來了,一眼看見女兒在哭,急忙問原因。  


「媽,小斌欺負我!」  


本來我也想知道她為什麼哭,也在等答案,誰知道聽她這麼嗲聲的對我一指,她母親的眼光就順著她嬌小可愛的手指望向了我。  


當時是很尷尬的,怪夏鷗太不懂事。自己竟呆住了不知道怎麼辦好。  


「啊?小斌欺負你?」  


「是啊,人家給他削好了蘋果他還不吃!又說要吃梨!可是人家把蘋果都削好了嘛!」  


我狂汗,我根本沒看見她何時把蘋果遞給我的。  


「唉,寶寶你別太任性啊!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這孩子!」她母親明顯送了口氣。轉向我,笑著說:「呵呵小斌啊,你一定把我們夏鷗都寵壞了,她以前不愛撒嬌的。哈哈對她好是對的,可是有時也別太將就她了。你看她,無理取鬧了吧?」  


「媽~~」夏鷗的聲音嗲嗲的,很害羞的樣子。  

我這才反應過來,配合的說:「唉是啊,當初看她小,懂事,慣了她幾個月,沒想到現在都快騎我頭上了。伯母你放心,我以後會好好對小鷗的,她要是改不過來,我就依著她,讓她任性一輩子。到老了,都還對著我使小性子。」說了這些話我才覺得我演戲挺不錯了。我望了夏鷗一眼,她那時眼淚還沒幹,掛在臉上,可能沒意料到我會那樣說話,表情有些吃驚。不過在下一秒,就帶了滿滿的感動。  

她母親信了,輕聲說了夏鷗幾句,又進廚房去了。  

我看著夏鷗,她對我笑,我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了。  


夏鷗輕聲提醒我去幫她媽做飯。我說好的,就去了。起身時夏鷗小聲說了句誠懇十足的謝謝。

「謝謝你。」她說,聲音是輕柔的,表情是真誠的。  


就進了廚房。雖然不會真的抄菜,但以前回家總要圍在親媽身邊轉,也常幫著打打下手。於是廚房裡的活我基本上還算熟悉。當然那是我媽在世前了。  


「伯母我來幫您!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哎~要你做什麼呀,你儘管等到菜好了,多吃幾碗就對了!」和我媽的話怎麼一樣啊。我馬上想到了母親,就差點喊出聲媽了。  


湊合著開始理點小菜什麼的。盡量不做得手忙腳亂。期間聽她一直撈念她家夏鷗「是個好女孩啊」「從小就乖順啊」什麼的,我不多說話,偶爾真摯的應兩聲。  


她又說到,最近老是鬧肚子痛,我就想到我父親以前肚子痛用的良方,說下次來給她帶上。  


她感動的望了我一眼,似乎要落淚了。發現她認真看你時,和夏鷗的眼神十分相似。  


一直沒看見有男人,也沒聽伯母提過夏鷗的父親  


就感慨了,覺得這個家庭,也不似表面看上去那麼風光。  


飯菜都一般,但是我吃了3大碗,樂得夏鷗她媽臉上紅潤潤的。一個勁的毫不忌諱的直接讚揚我。  


其間偶然問到我工作的地方,正欲說,夏鷗把話岔開了,竟露出點急切,「哎呀媽!!你老問這些幹嘛呀?說得好像我們家很勢利似的。」  


「哦哦,好好,不問了,啊小斌,來多吃肉!你得再長胖點才好呢!」然後給我夾了快回鍋肉。  

我一口吞下。  

我奇怪了。按理說我在一家規模影響都不錯的外企工作,而且也算是個金領級階層,以前這些都是我炫耀的資本,怎麼夏鷗會急切的不想我說出來呢?當然我也沒必要在她媽面前炫耀什麼,我只是想說點好的,讓長輩開心一下,覺得自己女兒沒找錯人。  

但是夏鷗不想我說,我也不多說什麼。  

吃了晚飯夏鷗就說要走了,看得出她媽很不捨,卻只說了句「這麼快就走了不多休息下嗎?」在沒得到夏鷗同意後,沒再說什麼。  


依依地送我們在樓下小區,夏鷗說,媽你回去吧。她說「哎就走。」  


然後車開很遠了,在轉彎時從反光鏡裡看見她還立在那兒,踮著腳向這邊望。  


「你應該多來陪陪你媽,反正又不遠。」我輕聲說,夏鷗現在已經又換回那一貫的表情--保持麻木。  


她低下頭,沒說什麼。我也就不多問了,我不想追究許多我不用知道的事。我知道沒那個必要。  


當車快進入市中心時,夏鷗突然叫我調轉頭。  


「調轉頭!回到剛才那裡!」她說得很急切,又帶有命令的意味。  


我望著她,變得冷漠起來。  


「哦……請你!好嗎?」







 
四、還是把車開回去了。給自己的借口是:今天她過生,寵她一次。  


其實我根本拿她沒辦法。  


把車停到停車場我就直徑往她家走,夏鷗叫住了我。  


「怎麼不是去看你媽嗎?」  


「不是。我現在要向你討我的第二個生日禮物。」她說,眼睛就眨啊眨的。表現得像個學齡兒童。  


我眉頭皺起來了。壓低聲音說,「你提。」  


我在心裡想:夏鷗但願你還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個什麼位置。  


答案讓我大吃一驚:想和我吃涼蝦。  


「我想你請我吃涼蝦。」她說完,笑得有些誇張,眼神帶點嘲弄,她一定看見我不滿到極點的表情。  


涼蝦--我沒記錯的話,涼蝦1塊錢一碗。  


我望著她,這個老是讓我不知所措的女孩,站立在初夏的微風裡,笑得有如一株清雅的蒲公英,散了一片。  


「我沒聽錯吧?你要吃什麼

「跟我來。」然後她拉住我的手,飛快的跑起來。  


我那年29歲,我以為自己在風中進行初戀。  


她跑在前一步,不時回過頭來催聲「快點啊你老啦?」然後看著我瞪圓眼睛,她會放肆的笑。第一次笑得那麼毫無章法。


因為夏鷗以前不笑的,就算笑也只是嘴動動,眼睛從來都是很平靜。  


我豁然開心起來,任她輕柔的拉著我的手,你可以想像她頭髮被風吹拂後飄入我嗅覺範圍內的味,少女的溫馨使夏鷗這時看上去像那大海的小女兒。  


小時候看過童話,大海有12個女兒,而最小的女兒最是美麗而善良。跑了一會,夏鷗在一個路邊攤位下停住。


整個「店」就一把大的遮陽傘,和一張四角桌,上面人工寫著「涼蝦5角」字跡是毛筆字,已經快脫落了。


攤位面前是一排平房,婦女兒童們平靜的沐浴在夏陽下,好奇的看著我和夏鷗--盛裝來吃涼蝦。  


我感覺自己像個瘋子。  


夏鷗很快樂,她清脆地叫喚老闆娘,要2份涼蝦。  


「夏鷗?是你嗎?」老闆娘的個大約50的婦女,飄著一臉親切的小雀斑。  


「是啊,張嬸!我帶我朋友來吃你家的涼蝦。」  


老闆娘一下子注視到我,和夏鷗的母親一樣看人點都不知道含蓄。看得我幾乎要臉紅了。我那時滿頭汗,穿著白襯衫,抱著西服外套,高高的挺立在她的遮陽傘下。


不知道手腳怎麼放。  


「哦坐啊!年青人!」她親切的招呼,笑得好像山間的向日葵。  


我看夏鷗很隨意的找了張小凳子坐下了,我也拘謹地坐在她旁邊。  


老闆娘盛了滿滿兩大碗涼蝦過來。  


我有些不想吃,喝了點水就放那兒了。  


夏鷗開始吃了,她一口一口的,速度很頻繁。一會就快見底了。然後嬉笑著說還要。  


我就不能想像前幾天夏鷗在酒吧「妖綠」,喝芝化士時的斯文優雅。  


夏鷗說腳累了,就把涼鞋脫掉了,光著她白嫩的腳踝,掀高裙子裸露到大腿,那些都是耀眼而美麗的。她像個深山裡的水妖,不加一絲修飾的鬼魅著,毫不費力的任何一個動作都儘是誘惑。  


她見我在看她,吐吐舌,笑:「你幹什麼又這樣瞪著我?眼睛張得圓圓的,看上去好幼稚哦。」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就沒說話。她又開始吃她的涼蝦,發出可愛的聲音。  


「張嬸,你們家的涼蝦還這麼好吃吶!我還要一碗。」  


「哈哈,好吃吧!那你可以經常來吃嘛,好多年沒看見你了。對了,你媽還好嗎?」  


「嗯,還是老樣子。」  


然後她又開始吃。  


「你好像以前經常來這裡。」我總算忍不住好奇,問。  


「是啊,你看你左手邊,第三間屋,就是我從小長到大的家。我是吃張嬸的涼蝦長大的。呵呵」她說著,對老闆娘一笑。埋頭又吃。  


真那麼好吃嗎?可是我覺得想……想一種廁所裡的動物。越想越不敢吃。  


「你們家,以前住這裡嗎?」這裡是很綠色,還畢竟算貧民窟了。  


「嗯,住這裡。住了十年。啊,說起來,這涼蝦有十多年歷史了!」她悠悠地說,我跟著她的話輕輕的假想,一個市井裡長大的美麗女孩。  


聽她回憶是一種清涼,比涼蝦美味,至少我這麼覺得。  


「後來呢?」問  


「後來,後來媽跟了一個很有錢的男人,再後來我們就跟著有錢了,搬了家,住進了全市最頂級的花園小區……只是我再沒吃過張嬸的涼蝦了。」她的那碗又吃完了,望了我一眼「你都不吃嗎?」帶一臉讒相。  


「哦,我不想吃。剛才飯吃多了。」  


「那我幫你解決了!」我還沒反應過來,我的那個帶藍花的陶瓷碗就被移到了夏鷗面前,她三口兩口開始吃起來。  


「你要吃,再多叫幾碗就好了嘛。」我納悶。  


「嗯,但是會把張嬸吃垮的,她一定不會收我們的錢。」  


想想也對。  


夏鷗又開始對著我回憶了,「小時候,家裡很窮,我從小就沒父親,母親帶我到十歲,我記得我每天放學回來,必然要吃一碗涼蝦。那時母親拿家裡最大的碗,在這裡買,但還是不夠我吃吶!」夏鷗說了有史以來最多的話。


「說起來,這涼蝦的味道怎麼都不會變,冰冰滑滑,清清涼涼,又軟又耐嚼。」  


我看著她,這個享受般吃著涼蝦的女孩。我真不敢相信她目前的我包養的情婦。  


夏鷗只是個妓女。  


我向夏鷗相反的方向忘過去,才發現兩邊都是平方,中間一條大約5米的過道,還有著石板路,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光著屁股向這邊瞧,我一看他,他就害臊,轉過臉跑開了。  


夏鷗最後這碗吃得很慢,算算好像吃了半小時。我知道這孩子在留連。  


我想問她,為什麼好好的書不讀要去做這行,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媽……活不過明年了。」這個聲音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本來我們都沒說話了,張嬸去她屋裡忙了,就我和夏鷗坐在這裡。她猛的一句話,像一排海浪般襲來,給我個措手不及。  


夏鷗說完這句話,立即抬頭望著天。  


記得我小時候,要哭就看著天,那樣淚水就不會流出來。  


「為什麼?」我聲音在輕顫。因為我無法想像,像她媽那樣年輕的母親,會死去。而我不知不覺已把那可愛的母親想佔為己有。  


「我媽她,一年前被確診為子宮癌。」  


「那她自己知道嗎?」  


「呵呵,很可笑的是,這件事是她親口告訴我的。那時她還安慰我別哭呢。」  


我不敢看她,我怕看見她的晶瑩的珍珠。  


「我從來沒為這件事在媽面前哭過。我哭她會很傷心……哎小斌你幹嘛呀!我不會哭的,你眼神躲什麼!」  


她突然笑著輕罵我。  


「哦,我,我沒躲啊。」很不自然地回他的話,掩飾心裡對他的愛憐。  


「嗯,說說你對恩……妓女的看法。」她轉了話題問,卻也是明顯在妓女二字上難以自然吐出。  


「不尊敬,也不輕視。」我老實的說。  


「你猜我媽,是幹什麼的。」她問,眼光閃過恐懼,強裝鎮定,卻帶了輕微的可憐。  


我猛的想到了什麼,不敢相信地望著夏鷗,「伯母她……」  


「呵呵,猜到了吧!我媽是個妓女!」我聽到這些個字,差點沒把碗給打翻。它們從夏鷗嘴裡吐出,有代表慈祥的「媽」,有第一人稱「我」,還有那很敏感的「妓女」我真不希望這些詞連串,更不希望從夏鷗這如此潔白的女孩嘴裡落出。  


「但是你也看見了,如果我不告訴你,你永遠猜不到。是的,她是個妓女,眾人包養過的情婦,可是,也是我母親。就像你今天看見的那樣,她笑得那麼美好而慈愛,因女兒找到個好伴侶而驕傲,她親暱的叫我寶寶……儘管她是個妓女。


我發誓,從小到大,自我懂得了她的職業後,我沒一點看不起她。因為她是在為我付出。」  


如果說當我知道伯母是個妓女時,我失措了;那麼當我聽見這後一篇發自妓女的女兒--一個小妓女的肺腑之言時,我驚呆了。我好像落入了一個妓女的世界,標語是「雖然妓女,可是人性。」  


我沒說話了,夏鷗也不說了,緊緊的保管好了她的巧笑倩兮。她又開始吃涼蝦。直到吃得一點不剩,好像要把她的孩提時純淨的美好全部收藏到身體深處。走時張嬸果然死活不收夏鷗的錢,雖然僅3碗,兩塊錢還要找5角。  


她樸實的說「夏鷗啊以後多帶著你英俊的男朋友來吃張嬸的涼蝦啊!」  


夏鷗笑著說好,我也友好的致意還會來。



 
只是那是這輩子最後一次吃這位臉上綴著小雀斑的婦女的涼蝦了,因為沒過多久這裡就拆遷了,大家都分散到不知何處。夏鷗聽說這些時,我以為她會說以後沒涼蝦吃了。誰知她先是一愣,然後輕聲說以後再沒有她的天空了。  


我想她已經把那片藍天,永久的封鎖在天堂般純淨的心裡。那裡沒人耕種,那裡永沒有污染,那裡也絕不會拆遷。我死不承認,那天也已經緊鎖在我心裡。  


過後,我開始對妓女有種說不清的情愫了。夏鷗倒是像根本沒發生一樣生活,保持面容麻木,除了連拉三天肚子。  


夏鷗要我去常去看看她媽。  


「你沒事多去看看我媽好不?多陪她說會話,討她開心吧。」那天晚上夏鷗就這樣說。我又開始皺眉,我想小姐你最大的不可愛就是永遠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立場。我有多少時間去陪一個妓女的母親呢?  


我心裡這麼想了,臉上也立刻這麼表現出來了。  


「你是在意她是妓女呢?還是不滿現在對你說話的是妓女?」夏鷗說,她似乎生氣了,用從未有過的生硬口氣對我說。  


我在意她媽是妓女?我至今能回想起我那天在她家聽她拉家常時有多親熱,也能體會出當我知道伯母是個妓女時心裡有多惋惜卻不鄙視。  


「我只是不喜歡你對我說話的口氣。」我也來氣了。  


開始抽煙。  


「好了,我要去洗澡了,你去幫我放水吧。」硬生生地對她說,不帶絲毫情愫。  


她沒多說什麼,去浴室了。爾後我聽見流水的聲音。我有些急噪,我心裡開始怪那嘩嘩的水聲,我怪它,把我的思維理性性格全部都快淹沒了。  


到腦子裡回想了一遍,夏鷗拉著我,在陽光下飛跑的情景,對比了剛才她默默的進浴室時的身影,我就決定後天抽空去陪陪她母親了。  


「放好了。」她說,臉上的落寞已經換掉,又是一臉純淨,我討厭她那麼會掩飾,因為那樣我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她美麗的大眼睛裡,寫著平靜一片。  


既不受傷也不雀躍。  


洗澡,睡覺。  


躺在床上,夏鷗背對著我。我叫她轉過身來,她就轉過來,看著我,茫然的樣子,我知道她裝的。  


我心裡又氣了,我想你既然做了這一行,你還在乎什麼自尊?憑什麼要我來妥協,又不是我媽。  


我一氣,就閉上眼睛,「關燈,睡覺。」我說。  


半小時後,睡不著。轉過身一看,被夏鷗那雙幽靜的大眼睛嚇了一跳。  


「你晚上不睡覺瞪著我幹嘛呀?想嚇死我?」  


「我在等你醒過來,我有兩句話要說,能說服你當然好,失敗了我也沒辦法。」  


「好,你說。」  


「第一句,我媽從來沒得到過任何男人的承諾,她那麼喜歡你,是因為一個妓女,會覺得女人能得到男人一輩子的承諾是最完整的幸福。第二句,我媽活不過明年了。好了,可以睡了。」她說完,水波般的眸子就那樣般燦燦的望著我。  


我一下子快崩潰了,猛地樓住她,一個才剛滿20的女孩,她像個充滿神話的深洞,神秘,其實又單薄得讓人心疼。「什麼都別說,睡吧,後天我去看她。」  

然後女孩在我懷裡很快睡著,呼吸平和。那一刻,我幾乎要以為我快對她動情。  

後來我一有空就去看那婦女。那個當了幾十年妓女覺得男人的承諾很稀罕的母親。有時帶夏鷗一起,但大多數是我自己去。我總覺得夏鷗好像不喜歡去看她母親,因為她總在我提議要去的時候找點什麼事出來,要和同學逛街啦,學校有個什麼活動非得參加啦。但是她又確實很愛她母親。

續....
(轉摘於"台灣論壇"....發表日期:2005-12-31 23:08:53 )

annclever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

一次默默的放棄,放棄一個心儀卻無緣份的朋友;
放棄某種投入卻無收穫的感情;
放棄某種心靈的期望;
放棄某種思想。

這時就會生出一種傷感,然而這種傷感並不妨礙自己去重新開始,
在新的時空內將音樂重聽一遍,將故事在說一遍!

因為這是一種自然的告別與放棄,它富有超脫精神,因而傷感得美麗!
曾經有種感覺,想讓它成為永遠。

過了許多年,才發現它已漸漸消逝了。
然後才懂:

原來握在手裡的,不一定就是我們真正擁有的;
我們所擁有的,也不一定就是我們真正銘刻在心的!

其實人生很多時候需要自覺的放棄!
世間有太多的美好的事物。

對沒有擁有的美好,我們一直在苦苦的嚮往與追求。
為了獲得,而忙忙碌碌。

其實自己真正的所需要的,
往往要在經歷許多年後才會明白,甚至窮盡一生也不知所終!

而對已經擁有的美好,
我們又因為常常得而復失的經歷,而存在一份忐忑與擔心。
夕陽易逝的歎息、花開花落的煩惱、人生本是不快樂的!

因為擁有的時候,我們也許正在失去,

而放棄的時候,我們也許又在重新獲得。

對萬事萬物,我們其實都不可能有絕對的把握。

如果刻意去追逐與擁有,就很難走出患得患失的誤區。

所以生命需要昇華出安靜超脫的精神。

明白的人懂的放棄,真情的人懂的犧牲,幸福的人懂得超脫!

「我不是因你而來到這個世界,卻是因為你而更加眷戀這個世界!
如果能和你在一起,我會對這個世界滿懷感激,
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會默默的走開,
卻仍然不會失掉對這個世界的愛和感激。
感激上天讓我與你相遇與你別離,完成上帝所創造的一首詩!」

生命給了我們無盡的悲哀,也給來我們永遠的答案。
於是,安然一份放棄,固守一份超脫!

不管紅塵世俗的生活如何變遷,
不管個人的選擇方式如何,
更不管握在手中的東西輕重如何,
我們雖逃避也勇敢,雖傷感也欣慰!

我們像往常一樣向生活的深處走去,我們像往常一樣在逐步放棄,又逐步堅定!
有一種感覺總在失眠時,才承認是「相思」;
有一種緣分總在夢醒後,才相信是「永恆」;
有一種目光總在分手時,才看見是「眷戀」;
有一種心情總在離別後,才明白是「失落」。
 


一篇從朋友網誌看到的文章
他是送給自己也送給大家的文章...
大家都要幸福都要堅強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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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遠行那天,試想有3人送行。


第一個人從一大早就哭著不要你走,一直拉著你的手說會一直想你
,約好每天聯繫若干次,把你送至門口,然後回屋子去繼續看他崇拜
的偶像的電視演唱會。

第二個人幫你收拾行李,替你做好早飯,開車送你到機場,說:保
重!然後回去工作。

第三個人默默地坐在離你很遠的地方看著你,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
做,你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可是他思念你,時時刻刻為你擔心,
每天早中晚三次向他的上帝祈禱你的平安,並在祈禱中得到平靜。


當我們回來的時候,我們:

給第一個人買很多可愛的禮物,帶他去吃飯,去遊樂場,看到他我
們很快樂,感覺清安,連天空的色彩也變得透明。

給第二個人一個擁抱,幫他倒垃圾,為他這個月可以拿很多獎金而
高興,為有他的陪伴而慶倖。

給第三個人一個禮貌的微笑,說:嗨!然後不知道如何表達。


當我們失去他們的時候:


失去第一個人,我們失去了生活的色彩,灰暗了一段時間後,突然
在街角遭遇新的色彩,開始新的旅程。


失去第二個人,我們失去臂膀,無力舉起未來的重擔,吃過很多補? ~後,終於恢復原狀。


失去第三個人,開始沒有感覺,終於有一天發現從失去的那一天開
始自己的靈魂也隨之而去,發現失去了無形的堡壘,永遠無法填補。


第一種感情是情人的,子女的,朋友的,年輕的。
第二種感情是丈夫的,妻子的,朋友的,中年的。
第三種感情是父母的,愛人的,知己的,永遠的。


第一種付出的是語言。
第二種付出的是時間。
第三種付出的是生命。


沒有哪一個更美好更可貴,因為這三種我們都需要。
可是第三種最傻。
因為沈默的表達代價最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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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Feb 15 Wed 2006 17:53
  • 天空




陰晴不定的天空
有著小女孩般的個性

我默默仰望天空
是否看見我最想要的面容

雨後的天空
是否有放晴後的笑容

我希望的天空
不用晴朗不用日正當中
不用灰暗不用傾盆大雨

不用萬里無雲
我只想要輕輕的風吹拂著淡淡的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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